此時小孩兒被大家圍在中間,臉上沒有一點兒之前囂張跋扈的神情,眼睛笑起來彎彎的,模樣看著特乾淨特招人喜歡。
他沉吟了一下,道:「那再給大家拉一首《夢中的額吉》吧。」
「好啊好啊!」
「好!」
大家捧場的鼓掌,小孩嘿嘿的笑。
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屋子裡都安靜下來了。
這琴看起來有些了,梯形琴箱,馬皮蒙以琴面兒,雕著極具民族特色的花紋,琴杆兒黑亮,泛著年代打磨出的光澤。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馬頭造型的琴頭微微向前彎曲,仿佛隨時要揚頸奔騰嘶鳴。
虞桀拉琴的姿勢很好看,左手虎口微張,右手執弓,感覺很隨意,不拘謹。
第一個長音拉出來的時候,所有人後背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上一首拉了一曲特別嘚瑟的《萬馬奔騰》,跳弓打指揉弦各種炫技,把大草原的豪邁激昂萬里春光展現的淋漓盡致!聽的大家都很亢奮。而現在這首《夢中額吉》和上一曲完全不同了,長弓低沉醇厚,極盡蒼涼。和二胡不一樣,馬頭琴的聲音更厚重沙啞一些,沒二胡那麼亮,聽起來更遼遠孤獨。
「額吉」在蒙語中是母親的意思,歌曲大意是孩子想念逝去的母親。這首歌本是在蒙古國傳唱的民歌,後來在一期電視節目上被一個自小失去雙親的蒙古族孩子唱火了。
音樂是共通的語言,即便並不了解歌曲背後的故事,也聽不懂歌詞,但虞桀拉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有幾個離家在外的小姑娘紅了眼睛。
虞桀半闔著眼,屋子裡沒有人說話,琴弓下緩緩流淌的是草原民族特有的深情堅韌,猝不及防觸碰到每個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這屋子裡十幾個人,背井離鄉者有之,父母離異者有之,母親病逝者有之,大家感受各不相同,不僅僅是對父母與家鄉的思念,也有對時光流逝的無能為力,和即便您已離開多年,我依然堅強如您所願的辛酸溫暖。
一曲畢,屋子裡仍沒有人說話,過了很久才響起許久不能平息的熱烈掌聲。
有人紅著眼眶淚光閃爍,有人早已泣不成聲,游溯看到小孩兒眼裡也亮晶晶的,抬起食指輕拭了一下眼角,抬起頭沖他笑了笑。
...
游溯往餐廳後面的巷子走去,他的車一般都停在那兒。小孩兒背著琴一直屁顛兒的跟在他身後。
「那麼想媽就趕緊回家去啊。」游溯頭也不回道。
「我才沒想她。」小孩兒傲嬌的冷哼,頓了一會兒又道,「我是跟著姥姥長大的。」
游溯打開車門,他也緊跟著跳了上去,游溯看著他,他也不甘示弱的看著游溯。
「你想幹嘛?」游溯瞪他。
「我沒地方去啊。」虞桀偏過腦袋東摳摳西碰碰的。
游溯店裡的正式工都有員工宿舍的,但虞桀是個臨時工,所以沒給他分配。
「您也不能每天都贊助我幾百塊讓我去住酒店啊。」虞桀眨巴著眼。
「所以我讓你趕緊回家去啊!」游溯道。
主要是他也沒想到,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子今天乾的還挺好,居然沒找到理由能開了他…琴也拉的不錯,自己都給聽入迷了,居然忘了還有開除他這回事兒...
「我不回!我爸說了,我、和琴,只有一個能進家門兒。」
游溯愣了愣,「為什麼呀?」
虞桀冷笑,眼裡漫上了一層嘲諷:「他覺得不入流,上不了台面兒唄。眼裡只有那兩個臭錢…哪怕一輩子扎在煤堆里,兜里的錢一分都花不出去,擺著看他也高興。還想讓我接他的手繼續在那破地方吃煤渣?有病麼...」
「那你打算怎麼辦?」游溯問道。
「什麼怎麼辦,我沒這個爹,他沒這個兒子唄。」虞桀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偏激。」游溯瞥他一眼。
虞桀笑了,「他偏激,這話是他說的又不是我。」
頓了頓又道,「反正不拿這琴混出點兒樣子,我就不回去。」
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游溯也知道那種要為別人看不起自己喜歡的東西爭口氣的執拗勁兒。
他沒再說什麼,點點頭,「走吧。」
虞桀立馬警惕的拉緊了車門,生怕他把自己踹下去似的,「幹嘛?走哪?去哪兒?!」
「...回家啊...」游溯無語的抹了把臉。
「我特麼說了我不回家!」虞桀一下就急眼兒了,當機立斷就要下車,邊開車門邊罵罵咧咧,「你大爺的!不管我就算了...」
游溯都懶得說話,直接從駕駛座鎖了他那邊的車門,發車就走。
「你想幹嘛啊!?你知道我家在哪兒嗎?!你把我扔回去我也跑的出來!」
游溯被他吵的頭疼,「你他媽有被害妄想症吧?!我說回我家!傻缺麼...」
虞桀愣了一下,耳朵「唰」的一下就紅了,惱羞成怒嚷的更凶了:「那你不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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