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經年,他仍然懷念當時在雪峰線入口徘徊的時刻。
那時夕陽尚存,她也還在另一個方向穩穩地駕駛著自己最心愛的戰機,等待敵人的出現。
就像是默契地背對背,
存在於同樣的一片天地和時空。
但如果再給周北光一次機會,他無論如何都要代替傅斯薇的位子,不論她如何堅定。
雪峰線的夜是在是太冷了。
女學生墜機後已經受了輕傷,魔鬼偷襲成功讓她幾乎耗盡了力氣,拼死才反擊成功。
失血和嚴寒,讓她已經意識模糊。
等周北光一行人趕到時,女學生靠在岩石上,手裡死死攥著帶血的飛機殘片,上面的血已經乾涸,她的腳邊躺著渾身發爛、大動脈已經凝固的魔鬼。
「傅斯薇!」
他聽到自己失聲大喊,不顧眾人直接衝上去抱住她,卻發現她已經快要意識渙散,凍得發紫的嘴裡囁嚅著什麼。
「你說,我聽著,你說!」
他兩眼通紅地將耳朵貼近她的嘴。
風雪太大太大,他只聽到她留下的一句話。
這次不能返航了。
像是雪消失在了雪裡,女學生最後的氣息散落在他的掌心。
聯大的師生沉默地站著,在雪夜中送別了她。
就在小小的墳冢立在雪山旁時,眾人發現與女學生相關的一切都消失不見,仿佛原地蒸發了一般,從未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校園之中。
就連那張抓拍「山茶」的報紙,也都瞬息腐爛。
「照片,找集體合照!」
第一份膠捲被沖洗了出來,穿戴整齊的隊員洋溢著笑。
唯獨站在正中間她的臉被過度曝光,一片空白。
攝影師被所有的空軍學員圍住,竭力解釋不可能是自己的問題。
直到其他的膠捲沖洗完,所有人都徹底呆住:
每一張有關傅斯薇的,
不論是照片還是素描和任何圖像,
都一片空白。
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她的存在。
周北光盯著空白的照片,只覺得一陣惶然和淒涼。
當所有知道傅斯薇的人都死去,沒有人會記得她。
沒有人會記得,用自己的身軀和魔鬼同歸於盡的女飛行員。
她只存活在他們的記憶當中,何況連他們的記憶都會不斷消散。
滇城四季如春,他卻如墜冰窟。
他依然是個稱職的飛行員。
只不過從學生軍轉成了正式役,漸漸地也參與了無數場大小戰役。
有的戰役甚至能說得出名號,名留青史的那種。
直到聯大解散、學員各奔東西,戰友們大多也都戰死沙場,他這才猛然驚覺——
還記得女學生的人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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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見到了勝利的最終模樣。
即使接連幾年依舊硝煙四起,卻終於走到了無數人拋頭顱灑熱血後拔地而起的理想國度。
功勳章掛滿了胸膛,他帶著滿身的陳年的舊傷,在城樓下接受了無數的熱忱目光。
這是他守護的人民,這是他守護的土地。
淚水划過臉上的彈痕,燙得他有些睜不開眼。
當車隊經過一排笑意嫣然的女學生方陣前,他沒發現自己在下意識地找一張臉。
一張星目閃爍,眉宇英氣的臉。
常年包裹在厚重的飛行員服裝中,略微纖瘦卻身姿筆挺,在長空中露著耀眼的笑意。
周北光退役了。
他的身體不再年輕,肌肉的損傷和積累的槍傷,讓每個陰雨天都如同上刑。
退役後,組織貼心地給他安排了文職工作。
他也有了一個根正苗紅的妻子,兩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兩年後,唯一的兒子出生。
護士問他孩子取什麼名字,他說,「居安思危」,就叫思危。
多年來,周家一直是軍區家屬們羨慕的對象。
都說周同志功勳卓越不說還才氣四溢,寫的文章材料多次作為全市代表上報。
領導特地前來,誇讚他槍桿子和筆桿子都能握得住。
他站在辦公室里,在玻璃櫃的反光中瞥見了自己眼角的細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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