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欽仰頭倚靠牆壁，感受到有人靠近，一睜眼，便是刺眼的燈光。

逆著光。

他也能很快看清來人。

椅子太低，谷曦乾脆蹲了下來，握住他輸液的那隻手，從滾燙變得冰涼，「我讓阿姨給你帶衣服了，走吧，上去睡一會兒。」

她說完站起來，拿高吊瓶，固定好他的手。

「走。」

顧亦欽覺得這個畫面很滑稽。

他卻不太忍心拒絕。

他其實應該問一句的，比如泡泡一個人在上面，她怎麼放心。

可話說出來，更像是一種無心的指責，他就這麼全程被拉著走，靜靜看著她。

病房中。

護士一直照看著泡泡，見他們回來的模樣，主動拿了一個新的掛架過來。

谷曦說明了情況。

護士：「可以的，一會兒吊瓶完了喊我就好，陪護床在那邊。」

谷曦慶幸把人帶上來了。

她沒有去動硬邦邦又明顯短了的陪護床，移動好掛架，把顧亦欽扯到沙發上坐下。

「你靠著休息一會兒。」

顧亦欽自覺躺好。

他又想到她的身體狀況，「你有沒有不舒服？」

「還好。」

已經夠亂了。

谷曦沒想讓自己再成為需要被照顧的那個。

頂多就是想坐一會兒。

片刻，泡泡開始哭了，她又去看女兒。

十分鐘後，鹿嫂提著東西趕來了。

谷曦和她一起給孩子物理降溫，又是擦小身子又是餵奶，有了人，也能放手泡泡一小會兒。

東西帶得很齊全。

谷曦中途去了趟洗手間，解決了一下個人問題。

一放鬆下來。

那種疲憊感和不舒坦一齊涌了上來。

鹿嫂很細心地注意到了。

「太太，泡泡換了環境一個人睡也沒安全感，您不如陪她一起躺一下？」

谷曦看了眼沙發。

顧亦欽說著沒事，人卻已經睡了過去，一小節長腿在沙發外，她喊了護士看著換完吊瓶，給他蓋好被子。

看上去終於是理順了一切。

谷曦脫了鞋子陪泡泡一起躺下，摸她的小臉，還是熱乎乎的。

……

半夜。

泡泡還是燒了起來。

谷曦最擔心的事情應驗了。

經過一系列檢查，抽完血，泡泡才是真的哭了。

小傢伙開始咳嗽，伴隨著哭聲，這次比打疫苗反應還大，又難受又委屈，還被檢查折騰了這麼久，撕心裂肺的。

谷曦真沒聽過泡泡這麼哭。

後半程，都是顧亦欽抱著孩子。

他半夜已經退了燒，原本就沒有多少的反應，被強壓了下去，泡泡在爸爸媽媽懷裡會有安全感一些，包被也被換成了爸爸的西裝外套。

明顯好受了很多。

之後就是打針。

一夜過去。

三個大人都沒敢睡熟。

清晨，孩子的發熱還是沒有退下來，腦袋上頂著兒童退燒貼，臉蛋都紅透了。

谷曦從最開始的擔心害怕，都麻了，懷裡的小肉糰子滾燙，讓她無端聯想到自己大學時期，看的某一部戲裡的雨夜失子情節……

「做霧化了。」

護士推著霧化機過來。

顧亦欽從洗手間出來，上前幫忙，泡泡這會兒蔫了吧唧的，乖乖讓擺弄也不哭。

護士：「小孩子可能會動，記得隨時調整一下。」

「我來。」

顧亦欽接了過去。

護士操作好就出去了，提醒他：「先生你也記得再量一次體溫，注意身體變化。」

人出去了。

鹿嫂在洗手台那邊清理小毛巾。

泡泡不怎麼亂動，根本沒有護士說的那樣需要調整，顧亦欽拉了椅子坐下，撫了撫女兒的小圓腦袋，注意到了谷曦的一言不發。

他問：「怎麼了？」

谷曦抬頭看他。

短短一個對視，兩顆眼淚啪嗒就掉了下來。

顧亦欽愣了半秒。

他換了只手扶著霧化器，想要去為她擦拭，可惜眼淚掉落的方式太好，根本沒有沾到一絲臉頰，好像，這樣的落淚方式更加能調動人情緒。

「……她好燙。」

谷曦也沒有刻意克制自己，鼻音有些悶：「明明沒發燒就來了，還是越來越嚴重，小孩子發燒怎麼都好不了啊，萬一燒傻掉了怎麼辦……」

「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