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臥房門被人踹開,來人氣勢洶洶站在門口,身形偉岸、一身黑衣黑甲,手中提著一桿紅纓槍。
苻洵若無其事,慢慢戴著護腕,輕快地笑著打招呼:「哥哥,早上好啊。」
苻灃疾步衝到苻洵面前,一扔長槍,左手揪住他胸襟,右手緊握成拳,照著他左臉便是狠狠一拳,而後鬆開左手,對著右臉又是一耳光。雙目血紅,大聲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苻洵不躲不閃,硬生生被拳頭和耳光打得歪過頭去,倒退兩步才站穩,卻依然笑著,舉袖輕拭唇角沁出的血:「不過是,妓館殺兩個紈絝子弟,當街殺幾個鬧事暴民,宮變殺幾個叛賊,何錯之有啊?」
苻灃唇角狠狠抽搐:「紈絝子弟也是人命,至於你說的那些暴民,他們不過是義憤填膺,稍加疏導便可化解,你卻為何要殺人,越演越烈?」
苻洵笑容無辜:「那都是陛下的旨意啊!」
苻灃青筋暴跳:「少在我面前耍這些花招!渝安郡叛亂,你既已早得消息,為何不上報陛下?」
苻洵低著頭,雙目卻向上抬起,宛如鷹隼死死盯著苻灃,笑道:「那自然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有哥哥你啊。」
「你!」苻灃忍無可忍,抽出腰間馬鞭就揮去,直抽了十幾鞭,苻洵已衣衫破碎,臉頰、身軀上全是鞭痕,卻站得巍然不動,硬生生領受。
苻灃打得手軟了,扔掉馬鞭,跪地嚎啕大哭:「你自小孤弱,又入翊為質多年,你在外面那些年,哥哥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想著你在外邊受苦。」
「好不容易接你回來,縱著你花天酒地、紈絝浪蕩,疼了那麼多年,怎就將你養成個不忠不義的逆賊啊!」
苻洵也俯身,跪在苻灃對面,伸出袖子替他拭淚,微笑安慰:「哥哥,你有妻有女,我卻只有你啊……不替你打算,還能替誰呢?」
苻灃抬頭,看著全身血肉模糊,卻猶自微笑的幼弟,長得高了、漂亮了、健壯了,長得有腦子了,卻長成了他最陌生的模樣。
苻洵垂眸,唇角依然掛著笑,輕輕道:「哥哥,苻治嫉賢妒能、往昔是如何對你的,你都忘了麼?他對外賣國求榮、對內屠戮子民,看看我們榮國成什麼樣了,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王上?國君?他配嗎?」
苻灃顫聲道:「王有錯,臣當勸誡之、直諫之、助其改之,你卻叛之、弒之,害得榮國烽煙四起的罪人是你啊!」
苻洵低聲,卻字字鏗鏘:「我不過是撥亂反正!」
苻灃失聲大吼:「你憑什麼?」
苻洵緩緩昂首,傲然道:「就憑我有一腔報國心、三尺青鋒劍;就憑有人以性命起誓,在他有生之年,鐵蹄不過龍骨關、片帆不渡阜門峽;就憑哥哥你,是比他苻治更好的王。」
苻灃心下巨震,外面天空忽閃過兩道電光,撕拉開沉沉黑雲,雷聲如萬馬奔馳、轟隆而來,狂風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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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旻、阿七乘船行了兩日,只見峰巒疊嶂、浩瀚幽靜,峽谷之間一條波陡浪急的大江往南而去,正是延江。
再往前,水道漸窄,山陵愈發險峻,駛出時宛若穿過一道頂天立地的巨門,故稱之為「阜門峽」。
復行四五日,山陵岧嶢、江面昏暗如夜,已至雲安。僕從舉手北指,道:「馮公子,從此處上去,可至南籬西段,是否尋淺灘靠岸?」
元旻沉吟不語,似已陷入沉思,阿七不敢驚擾,幸好僕從呼喚多次,方才如夢初醒道:「尋淺灘,靠南上岸。」
僕從大驚失色:「馮公子,南邊可是蒙舍國地界。」
元旻正色,平靜道:「我正是要去蒙舍國。」
僕從忙不迭勸阻:「公子慎重,裡面可都是些茹毛飲血、擅巫蠱用毒的蠻黎人,千寨萬垌可不是說著玩的。」
阿七心裡暗笑,元旻從來就是最有主意的人,勸得住個鬼。
果然,元旻並不理會,道:「抽八名體壯的腳夫,與我們一併上山,你們且一路東行,在西陵等我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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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舍國,山連山,山疊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峰巒起伏、蜿蜒連綿見不到盡頭。
剛一踏足,只見巨木參天、其上各種藤條攀緣勾連,亭亭如蓋,遮光蔽日,腳底堆積著厚厚一層落葉,鬆軟腐爛,如踩在沼澤上。
元旻讓八名腳夫抬著箱子在密林外圍等候,自己帶著阿七在前探路,探清楚了一段、便用短匕在樹上刮出樹皮標記。
他又將地形圖鋪開,那是一張山脈走向圖,長寬逾丈,其上密密麻麻標記了各處山頭、村寨名稱,阿七越看越眼熟。<="<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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