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岐輕輕哦了一聲,一幅恍然大悟狀,「原來不是休妻,而是和離啊。」
「看來那姓孟的臨死之前還是做了件好事,沒有徹底讓你顏面掃地。」這種輕飄飄的語氣加上他那一貫嘲弄冷淡的神色,被羞辱的感覺簡直是雙倍的,他卻還在意猶未盡,緩緩道,「不過嘛,這和離還是休妻,在我眼裡都是一樣,不過就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而已,你說對吧?表妹。」
孟文英死了。
他死了。
這個事實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讓玉昭那一顆本就麻木的心重新跳動了一下,明明早已安然接受,可是此刻為什麼又像是再次被人剝開狠狠劃上了一刀,鮮血淋漓。
謝岐冷眼瞧著那一雙黯然破碎的眼睛,心裡的冷戾幾乎快要壓不住,後背的大手不動聲色地攥緊成拳,手背青筋凸現。
他死死地攥住手心,咬了幾下牙,半晌後,才緩下心緒,重新擺出一幅輕飄飄的語調,冷嗤道,「你那死去的好夫君若是看到你的這幅傷心模樣,一定很是欣慰,我瞧著都感天動地。」
「要不是我夾在其中,說不定表妹早就下去陪他了吧?你們兩人在地底下再做一對恩愛夫妻,想想也是不錯。」
「夠了。」聲音輕輕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你說夠了沒有?」
美人一怒,美不勝收。謝岐盯著那一雙朝他瞪過來的幽怨視線,軒了軒眉,偏偏語氣激怒一般更為冷嘲起來,「表妹,怎麼了?你這是生氣了嗎?」
玉昭抬起眼睛,玉面因為慍怒泛起紅潮,久久不語地盯著他。謝岐以為她會爆發,但是她終究沒有。
她就這麼靜靜地盯著他,漸漸地,一雙美眸由激憤變得平靜下來,神色完全沒有了剛才瑟縮或慍怒的模樣,而是換上了一種異樣的靜謐,清泉般的聲音也冷了下去,「謝岐,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真當我不知嗎?」
謝岐臉上的笑意慢慢僵住了。
他眯了眯眼,緩緩放下了唇角的弧度。
「你什麼意思?」
玉昭沒有再說什麼,一語不發地盯著他,那雙靜謐如水的眼睛卻似乎是看透了他。
那裡面有沉靜,有坦然,似乎還有比譏諷更為強烈的東西。
兩人目光對視,似是在進行著一場無聲的博弈。
在那猶如幽泉般沉謐的注視之下,謝岐堅如磐石的冷硬心腸竟然難得生出了一絲無所遁形的難堪與慌亂。
他沉下臉色,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覺地繼續敲了起來,一下又一下。
漸漸地,敲擊越來越快,間隙越來越短。
過了一會,敲擊聲終於停下,他揮去心底湧起的一抹惱怒,重新笑了起來,又是那一幅無懈可擊、勝券在握的三分冷笑。
他冷冷看著她,嘲弄道,「表妹,我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倒是說啊?」
玉昭平靜地看著他,片刻後,移開視線,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緩緩道,「無論如何,這都是我與你之間的事,請你不要牽扯到旁人。死者為大,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但是請你以後不要再詆毀文英,讓他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好一個死者為大。」謝岐冷笑,一雙眼睛暗如黑夜,「表妹,你莫不是忘了另外一個死者了。你的親表哥,王玉樓啊。」
聽到這一個名字,玉昭剎那間僵住。
謝岐冷眼瞧著女郎像是被人驟然施了定身咒,內心五味雜陳,偏偏語氣仍是充滿冷意,緩緩道,「一月之後就是他的忌日,你可還記得?」
唇色漸漸褪去血色,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目光飛快黯然了下去。
她記得。
她怎麼會不記得。
寄人籬下的時候,除了王玉樓之外,她幾乎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的溫暖,而嫁給了孟文英之後,也只有孟文英肯關心愛護她。
自離開江南以後,他們兩人是為數不多的,在這個世上,對她最好的人。
可是一個是她親如兄長的表哥,卻在她住進去後英年早逝死了;一個是她相敬如賓的丈夫,也在她嫁過去後得病死了。
難道真的同她們所說,她生來不詳,天生命硬嗎?
誰沾上她,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那下一個不幸的人又會是誰?
……會是,謝岐嗎?
「……我記得。」她艱澀開口。
「好一個記得。」謝岐冷笑出了聲,像是重新找回了主動權,言辭之間又帶上了令人難以擺脫的嘲弄之意,「表妹,你說這話,真是不覺得蒙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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