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昭明白過來了他是在說什麼,臉色一瞬間變得雪白。
歐陽瑾見她一張小臉迅速蒼白下去,單薄的身子似乎馬上就要搖搖欲墜,良心有些慌,第一次覺得自己乾的真不是人事,難得有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愧疚,差點就想說實話了,但是話到嘴邊轉了幾轉,還是半真半假道,「姑娘,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要是知道那酒里被人摻了東西,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害姑娘啊……」
「聽說那夜……鬧了不小的動靜,我心中悔不當初,實在是過意不去,事後也受了罰,姑娘要是覺得不解氣的話,不如就現在再把我打一頓吧,在下任打任罵,絕無二話!」
玉昭錯愕失神地看了他良久,失色的唇瓣張闔著,翕動著想要說什麼,可是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片刻後,她垂下眼眸,攥了攥手指,沉默地繼續往前走。
「別走啊姑娘,」歐陽瑾見她轉身就走,心中一急,一邊追一邊道,「我一看姑娘這個反應,就知道侯爺肯定什麼都沒跟你說清楚,那日的酒,侯爺他真的完全不知情,姑娘莫要誤會了侯爺,要怪就怪我,都是我的不是,我這就向姑娘賠不是……」
「不必了。」
歐陽瑾停下來,不由自主地「嗯?」了一聲。
玉昭閉上眼,搖了搖頭,事到如今只剩下深深的疲憊,緩緩道,「這件事還請大人以後不要再提,如果大人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說完之後,她再沒留下別的話,頭也不回地走開了。留下歐陽瑾還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這是什麼意思?
是原諒呢?還是不原諒?
歐陽瑾一頭霧水。
。
其實,與其說是原諒或者不原諒,玉昭只有心累。
那日的事是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憶起的屈辱。如果可以的話,她恨不得將自己的腦子揪出來,將有關那一夜的記憶挖的乾乾淨淨。
可是她終究做不到,發生的也已經發生了。事到如今她就算怪罪謝岐、怪罪歐陽瑾,又有什麼意思?
更不論她對歐陽瑾的解釋也持存疑態度。
時至今日,她已經對謝岐的人品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再也不是五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謝小侯爺了,如今的他,冷血麻木,喜怒無常又厚顏無恥,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她對於他的認知底線。
如果這件事不是謝岐故意的,那他這個人尚有一線人性;可是如果這件事是他故意為之,如今又故意拿出下屬來背鍋惺惺作態,那他就是真的無藥可救。
一旦涉及到與謝岐有關的事情,玉昭就感覺自己格外的頭痛欲裂。好不容易在這一路上,她都與秋朧待在馬車裡,基本不出去,也不與他打照面,好幾日沒看見他,難得的過了幾天太平日子,她現在並不想拿這些污糟事給自己添堵。
玉昭決定不再去多想了,好好地享受這段來之不易的清靜日子,在馬車裡一路聽著秋朧和春華的談笑風生,沒事的時候睡個午覺,或者看一看書,一顆燥郁不安的心在這樣的路途之中,竟然莫名地變得靜了下去。
不知
從何時起,玉昭感覺自己的心境已經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境界。以前在面臨大是大非的時候,她心中還難免悲不自勝,容易聲嘶力竭,耗損心神,可是經歷的事情逐漸多了,一顆心好像也變得麻木,變得遲鈍,沒了那麼多瑣碎的感性,少了一些起起伏伏,多了一些無波無瀾。
好像一切都沒有那麼看不開了,也好像什麼都能看得開。
秋朧把玉昭這段時間的變化看在眼裡,也覺得這陣子的小姐性子好像愈發沉靜了。
她以為離開了那個囚籠般的幽州殿,小姐會心生喜悅,喜悅當然還是喜悅的,但是好像,小姐也沒那麼喜悅。
從前在王家做表姑娘的時候,小姐就是一幅永遠溫柔可親的笑模樣,對下人們一視同仁,下人們都夸小姐貌美心善,稱呼小姐為觀音美人,而如今,小姐臉上的笑容愈發的少,就算是笑,也是極為平靜輕柔的笑,是那種由內而外的平靜,整個人都透著寵辱不驚的感覺。
好像對什麼事都看淡了似的。越來越像是一尊真正的觀音菩薩。
很多時候,秋朧其實不敢問小姐今後的打算是什麼。小姐這般貌美,又正值青春年華,我朝民風開放,年輕喪了夫的女子,哪有守寡守一輩子的,都是好好找個男人再嫁了才是正理。
可是秋朧卻不知道小姐的想法,也不敢去問。
她怕一問,她心中那個隱隱的擔心就成了真。
秋朧心事重重地給玉昭蓋好了毯子,拉著春華下了馬車。
兩人守在馬車外,秋朧長吁短嘆,道,「小姐的命可真苦啊,這世上怎麼會有小姐這般苦命的女子……」
春華聽她語氣這樣低落,便輕輕勸她,「有了侯爺在,姑娘以後就好起來了。」
秋朧想起謝岐來,一張小臉更是肉眼可見地揪了起來,無話可說,更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五年前也是看著小姐和侯爺在一起過的。
那個時候,誰看了兩人站在一起,不說一句郎才女貌,神仙眷侶?
可是現在,侯爺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侯爺,而小姐,也不再是五年前的小姐。
「算了……」秋朧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春華,他們之間的事,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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