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貞不語,但是此刻,他的眼前默默浮現出了謝岐的臉。
然後,不由自主地,他亦想到了玉昭。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又該如何地想他。
他慢慢閉上了眼,心裡苦笑一聲。
他就算是一條躍龍門的鯉魚,還是爬在爛泥里的蛀蟲,都跟她毫無關係。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知何時,尉遲信已經消失不見了,只有他仍舊坐在那張破破舊舊的桌子上,低頭髮著呆,僵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夜半中天,宋行貞才撐起僵硬的身子起身,留下一錠銀子離開了麵館,爬到了馬上,縱馬轉身,緩緩消失在了黎明的天際線之中。
。
果然如謝岐所料,惠王欲要稱帝制的消息一經傳來,朝野震動。
長安上下掀起了軒然大波。
柳湘茹迫於壓力,破天荒地沒有採納文羿升的意見,不僅親自出手彈壓了關於謝岐的紛紛揚揚的彈劾奏摺,暫緩了對謝岐收取兵符的動作,還對他傳達了天家的體恤,允許他在家中休養。
文羿升還是第一次在柳湘茹這裡遭了冷遇,幾次迂迴的談判無果後,他面上不露聲色,卻也只能在心裡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回到自己的府邸之後,他第一時間便是去了浴室,將自己這一身噁心的味道沖了個乾淨,喝下一口早就涼透了的冷茶,將茶盞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喝令前來的所有下人滾出去。
柳湘茹再怎麼巧言令色地溫柔撫慰他,但他知道,她
本質上還是一個為了自己利益著想的自私掌權者,只要是江山穩定,她的位置坐的夠穩,她根本就不會考慮別人的死活。
就算她之前許諾的他滿口生花,但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她根本不會去管這些不值一提的東西。
文羿升心中不忿,暗暗將柳湘茹的死期提上了日程。
這些年來,他做小伏低,背著太后寵信的污名,忍辱負重,從她的手裡一步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權力,但是這個女人能給他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這樣想著,文羿升走到博古架旁,按下了一個機關,過了一會,博古架緩緩轉動,不多久從裡面彈出來了一個小匣子。
小匣子裡擺放著一紅一藍兩個藥瓶。
文羿升將紅色的那個藥瓶拿在了手裡,緩緩端詳。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來妨礙到自己。
與那個毒婦曾經的同仇敵愾開始出現了裂縫,在這個千鈞一髮的關頭,她開始阻撓他,那麼他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抹殺掉。
牽機紅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能夠完美地融入進茶水之中,中毒者會在七天之內死去,死後無聲無息,連御醫都難以找到死因。
這還是柳湘茹命他在天下各地尋找對付謝泠芝無法自戕的幻藥的時候,他意外所得。
這牽機紅本來就是他準備日後用來對付柳湘茹的,如今終於派上用場了。
文羿升將牽機紅拿在手裡,目光又不禁落向另一邊一個藍色的藥瓶,眸光微微閃爍。
這是謝泠芝所中幻藥,「夕顏」的解藥。
他能找的到夕顏這種幻藥,就能找的到解藥。
但是他自始至終,都不曾拿出來。
他清楚謝泠芝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若是等她清醒過來,知道了自己在這些年裡遭受過的一切,怕是只會求一死。
文羿升摸索著藍色的藥瓶,再一次將它珍而重之地放了回去,小心地藏好。
隨即他叫來了手底下的兩個心腹,囑咐他們將「牽機紅」想辦法遞送給他這些年暗暗設在太后身邊的眼線手裡,讓她們悄悄下在柳湘茹的日常飯食中。
做完這一切後,他推開門,獨自走向空空蕩蕩的廊下,抬頭望向清冷的月光。
片片的雪花隨風飄落下來,隨即又在他的掌中慢慢消散成水。
也是,長安這樣的氣候,就算是有雪花落下,也是稍縱即逝的吧。
如果她要離開他,那他寧可讓她一輩子都活在那虛無縹緲的幻夢之中。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就算是死,那個女人也只能死在他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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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給世人留下最後一片安寧,一年一度的上元節就要到了。
長安的雪終於落了下來。
這是長安最為隆重神聖的節日,就連軒陽侯府也張燈結彩起來,偌大空曠的宅院到處都掛上了精美的紅色燈籠,遠遠看去一片赤色霓虹,混合著檐下微微的雪色,第一次有了濃濃的節日氛圍。
謝岐的身體終於在這段時間裡徹底好了起來,開始了正常的個人起居。
玉昭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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