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湄斂神,滿腔熱情煙消雲散,人像從雲海墮下來,看向那人的眼神頓時帶了兩分鋒利。
江相公?探花郎?
這人不是在瓊林宴上陪狀元郎敬酒?沒頭沒腦的,跑來她府前杵著做甚?
辛湄很是不快,風風火火走下馬車,眼風似刀,不住往檐下那人刮。
江落梅行禮,聲潤似玉:「參見殿下。」
「探花郎是身子骨太輕,被大風颳來的嗎?」辛湄戲謔。
江落梅低眉順眼,雙手捧出:「聽聞此物乃殿下所失,在下奉聖上之命,前來璧還。」
辛湄低頭,看見躺在他掌心裡的香囊,神色震動。
「殿下,是那香囊!」棠兒欣喜出聲。
辛湄心頭震顫,看回眼前人。春夜渺茫,大雨後的氤氳濕氣瀰漫四周,男人一襲水青色圓領錦袍,腰佩玉環,不卑不亢地站在眼前,手心裡捧著那個繡著虞美人的香囊。
他頭束玉簪,鬢角殘留雨痕,薄唇朱紅,鼻若懸膽,神眸收盡光華,左眉眉尾的那一顆紅痣像刻進人心裡的硃砂。
他捧著香囊站在那兒,仿佛從多年前那個秋雨瀟瀟的午後走來,為她捧起一朵盛開的紅花。
他是誰?
辛湄有一剎那的錯亂,屏息良久,被夜風吹回思緒,眸波冷下來。
「等多久了?」
「不久,一刻鐘前方到。」
辛湄垂目,瞥過他濕漉的衣袍,斂袖入府。
「進來。」
第2章
「這世上不會有人像他。」……
五年前,辛湄嫁入蕭府,成為權相蕭淮兒媳,與那時名滿京城的蕭雁心結為連理。
不久後,她親手殺掉蕭雁心,覆滅夫家,扶持辛桓上位,一步步走向權力的高座。辛桓甫一登基,便為她賜封邑,修豪宅,一座公主府綿延數里,碧瓦朱甍、雕梁繡柱、層台累榭……蔚為壯觀,一眼難以收盡。
辛湄入府後,先回住處更衣,吩咐侍女讓江落梅在留風閣等候。那裡春木葳蕤,曲廊環繞,隔著一方鑒池,修建有另一爿廊屋,幽篁掩映,頗為隱蔽。
辛湄更衣回來,往廊屋裡一坐,抬目往外,便可見江落梅規矩地跪坐在鑒池對面的軒窗內,腰板挺得很直,半濕的青衫貼在身上,顯得他肩膀有些瘦削。
她忽然想起先前在門外屋檐下看他的那一眼,吩咐棠兒:「給他尋件衣裳換上。」
「殿下,府上沒有男人的衣裳,只有……以前謝小侯爺留下的一件外袍。」棠兒為難,聲音壓得有點低。
「就換那一件。」
棠兒訝然,應一聲「是」,頷首退開。
辛湄目光凝在對面,很快,便見江落梅被領走。
那天在延和殿,三十多來人參加殿試,她坐在絹紗屏風後,一眼看見他,魂震魄動,屏息凝神,半天沒有辦法挪開眼。
很快,所有人都發現了她那天失神的秘密,所有人也都開始說,新來的那位探花郎酷似謝不渝。身形像,臉型像,眉眼更是像,估計讓謝家人來也生養不出這樣像的。
像嗎?
謝家獲罪前,風光無二,謝不渝作為西寧侯謝淵膝下唯一嫡子,三歲開蒙,六歲為太子伴讀,十六歲伴父出征,殺敵無數,名震大夏。
他不僅是有著顯赫的出身、卓越的智謀,更有被世人譽為「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姿容。
據說有一次,他從永樂街打馬而過,被勾欄花魁拋扔繡帕。他縱於馬背,側身躲開,回頭一笑,滿街女人被他鮮亮眉眼折服。那天以後,京城裡竟盛行起時興妝容,在左眉眉尾描畫紅痣——謂之「謝郎妝」。
這樣的人,天底下能有幾個?如何能平白冒出來一個「像」的?
辛湄不信,也不屑於相信。
可是今夜,在茫茫然的雨霧裡,她又一次沉淪在那人的眉眼裡,因為那一顆陌生的紅痣想起故人。
因為……像?
好啊,那她一會兒便去認真地瞧一瞧,看那所謂的「像」里,究竟能有幾分故人的風姿。
*
江落梅更衣完畢,謝過侍女,坐回案前,很快等來辛湄。
她也換了裝束,滿頭釵梳褪掉一半,鬢後改簪步搖,肩披紫紗帔子,上身是團花紋緋紅廣袖衫,下著綠裙,不見在瓊林宴上的富貴華麗,一襲常服,媚而不艷,反而更顯風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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