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說笑吧?謝將軍龍鳳之姿、日月之表,又不是什麼庸人,非親非故,怎會有人與其相似?」
——「不敢虛言,見過的人都說相像。瓊林宴那晚,江探花從公主府里出來,身穿一襲紅衣,碰巧被故人撞見,還以為是將軍您回來了呢!」
謝不渝面沉似鐵,最後卻再一次笑起來,胸膛震動,仿佛有刀貫穿胸口。
*
「殿下,江相公來了,說是來歸還衣裳。」
晨風習習,窗柩外鳥語啁啾,臨窗的小几上放著剛盛來的解酒湯。辛湄支頤假寐,聽見果兒的聲音,緩緩睜開眼眸,醒神後,道:「請進來。」
「是。」
江落梅是跟在果兒身後進來的,手裡捧著一件疊好的紅衣,他穿的則是水天清圓領錦袍,革帶上佩戴著一塊雲紋玉環,看成色,不像是上品的玉器。他束髮用的也只是一根烏木簪,與貴氣不沾邊,倒是襯出了他一身的溫潤與疏淡。
「草民見過殿下。日前遇雨,周身狼狽,承蒙殿下賜衣,特來璧還。」
辛湄看他手上一眼,淡淡道:「為何這麼久才送回來?」
江落梅道:「草民體弱,那天走後,感染風寒,不敢登門冒犯,所以今日才來。」
辛湄不再多問什麼,讓果兒收下衣服,接著看回江落梅,目光在他身上描摹兩遍,道:「你好像不喜歡穿艷色的衣裳。」
江落梅眉宇微動,道:「是。」
辛湄又端詳他,良久道:「你眉尾那顆紅痣,是生來便有的嗎?」
「……是。」
「他如今已沒有了。」辛湄想起謝不渝,走下座位,兀自嘆道,「硃砂痣,已成一尺疤……」
江落梅低著頭,看見一截裙琚從眼前盪過,像被流水捲走的落花。他吸了一口氣,問道:「殿下……見過謝將軍了?」
「嗯,見過了。」辛湄回答得乾脆,「我想與他重來一次,被他拒絕了。」
江落梅抿住嘴唇。
窗外有鳥雀在叫,天朗氣清,又是個燦爛的春日。辛湄看了一會兒,走去江落梅身前,問道:「江相公逛過大相國寺嗎?」
「沒有。」
「今日天氣不錯,一起去逛逛吧。」
*
辛湄要與江落梅一起逛大相國寺,不止是江落梅本人,長公主府上的親信都震驚了。
大夏重商,永安乃全國最大的商業交易中心,每月要開放五次萬姓交易,大相國寺便是其中最熱鬧的一處交易所,坊間又稱「瓦市」。
這一天,來自四面八方的商旅齊聚大相國寺,設彩幕,搭義棚,或以貨物求售,或轉售他物,各類奇珍異寶盡在其中,足夠叫人眼花繚亂,流連忘返。
辛湄換上便裝,叫戚吟風在暗處跟隨,與江落梅並肩走進大相國寺。
寺里的交易處分為三類,大三門是寵物市場,賣的多是飛禽貓犬、珍禽奇獸;第二、三門則設在庭中,販賣鋪合、簟席、鞍轡、臘脯等一類日用百貨;最後是靠近佛殿的露台、兩廊,陳列的都是古玩、書籍、字畫、筆墨……
辛湄想是來打發時間的,並不買什麼,但是從頭門起便走得很慢。及至佛殿附近,遊人漸少,江落梅在一處賣畫的攤鋪前駐足,她才回神。
「江相公喜歡丹青?」
江落梅放下手裡的畫,點頭。
辛湄莫名想起蕭雁心,他也愛畫畫,在一起的那兩年,他畫過很多畫,畫裡的人都是她。
「貴人,您再看一看,這可是周昉赫赫有名的《簪花仕女圖》,小生家中世代珍藏,若非是走投無路,斷然不敢賤賣!」賣畫是個書生,一身窮酸氣,滿眼焦急,拿起畫卷想要塞回江落梅手裡。
江落梅沒接,走開了。
「何不看看,三百兩而已,又不貴。」辛湄打趣道。
「那幅畫並非周昉真跡。」
「何以見得?」
「殿下不知嗎?」江落梅反問,語氣並不鋒利,反而很溫和。
辛湄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一分探尋,笑道:「本宮當然知道。但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周昉的《簪花仕女圖》用的是彩墨,畫於粗絹,如今已有三百餘年。那幅畫絹布細膩,顏色鮮明,作得並不考究,一眼便知是贗品。」
辛湄眼神微動,淡淡道:「真跡在本宮那裡。」走了一會兒,她又道,「那是本宮的亡夫蕭郎珍藏的畫作。」
蕭雁心酷愛作畫,自然也愛收藏各大名家的作品,周昉的那幅《簪花仕女圖》便在其中。蕭家垮台後,蕭雁心的藏品大多被辛湄收走了。
江落梅走在人潮里,春光落在他玉面上,卻仿佛照不進那雙眼眸。他默然走著,忽然聽見辛湄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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