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遠處方陣後走出一抹紅影,手持紅纓槍,肩背挺拔,英姿颯爽,正是戚雲瑛。孔屏不及閃開眼,已對上她射來的目光,鮮亮明爍,唇角上揚,又是朝他笑。
孔屏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再次襲來,眉頭深鎖,忍不住問謝不渝:「二哥,你有沒有覺得這鎮南軍主帥身上有一股痞氣?」
謝不渝看過去,戚雲瑛已側身走開,他如實道:「沒有。」
孔屏有苦難言,乾巴巴道:「好吧。」
*
辛湄從關押虢國夫人那間房內走出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天澄雲淡,陽光明暖,她臉色卻並不好,蓄壓在胸腔內的鬱氣也沒有消散多少。
虢國夫人愚蠢自大,鑄下大案,漏洞百出,偏生死不認罪,在審訊時更是態度囂張,幾次三番抬出太后來恐嚇人。
辛湄當然知曉,倘若太后就是幕後主使,這次大案,即便是她人贓俱獲,也難以說服辛桓嚴懲元兇。怕是告狀不成,還要被他們指鹿為馬,顛倒黑白,頂一樁束下不嚴的罪名。
「殿下,接下來是審何元豐還是平儀長公主?」戚吟風在一旁詢問。
辛湄壓住煩郁,道:「平儀。」
關押平儀長公主的是一間柴房,辛湄進來時,平儀長公主正坐在牆角泥地上,仰頭看著一扇被封死的破窗發呆。
這座別莊閒置多年,柴房這樣的地方更加無人打掃,房梁、窗沿、門後掛滿蛛絲,堆積在牆角的一大捆乾柴散發霉味,牆壁泥灰斑駁,片片剝落,走動兩下,空氣里就要揚起嗆人的灰塵。
平儀長公主待在這樣的地方,已然度日如年,抬頭看見走來的辛湄華冠麗服,光鮮明亮,更是妒火中燒,怨恨半分不藏。
「賤人。」
不等辛湄開口,她撇開頭,唇間迸出一聲低罵。
戚吟風臉色一沉,便欲發作,辛湄攔住他,走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看著牆角的人,道:「不過是在這樣的地方住了一日,六姐姐便氣急敗壞了嗎?」
平儀長公主蹙眉。
「當初在長慶宮,我住在柴房裡,一住就是五年啊。」
何止是住柴房,那五年,她吃盡殘羹冷炙,受盡辱罵虐待……為寫出一手可以替代她抄寫佛經、完成功課的字,她被女官用針錐一次次狠戳頭皮,烏髮底下滿是結痂的血洞,睡覺時都不敢以頭沾枕……
「那是你的命。」安平長公主不屑道。
「對,都是命。」辛湄眼底無波,「所以今日我高坐明堂,富貴無邊,你身陷囹圄,死期在即,也都是命。」
平儀長公主一窒,氣得嘴唇發抖,霍地從牆角泥地上站起來,怒視辛湄:「你敢?!」
辛湄靜靜地看著她,那目光冷冷淡淡,滿是諷刺與鄙薄。平儀長公主更被刺激,暴怒道:「你以為你是誰?從龍有功、尊榮無上的長公主?呸!不過是徐淑妃那個**與旁人私通生下的野種,鳩占鵲巢,欺君奪權,遲早要被凌遲處死!就憑你這樣的賤人,也有資格來取我性命?!」
戚吟風大怒,手中佩刀鏗然而動,辛湄再次示意他住手,一瞬不瞬地盯著平儀長公主,驀地揚起手臂,「啪」一聲掌摑在她臉上。
平儀長公主慘叫跌倒,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猶自難以置信。
「對不住,衝動了。」辛湄甩一甩手,接著掖回身前,悠然道。
平儀長公主倒在地上,耳中直似有洪鐘轟鳴,周身如墮冰窖,寒意徹骨。她目眥盡裂,含著淚看向辛湄,仿佛這下才從怨恨中醒轉過來,既懼且痛,陰狠道:「別以為你擒了我,便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買通姦商,在封邑私鑄假/幣,犯下大案,還妄圖要我為你頂罪,此等劣行,天怒人怨!這一次,就算聖上不為我做主,太后也自會為我做主!」
「還盼著太后為你做主呢。」辛湄打完人,積壓在內心的鬱氣已發泄許多,思緒也明晰起來,「可惜了,虢國夫人作為太后多年的摯友,竟不如你忠貞可靠,不過是挨了幾條鞭子而已,便把這一樁大案的始末抖得乾乾淨淨。如今,錢莊老闆曹蒙、市令賈正以及刺史何元豐皆已認罪,你以為憑你這一張嘴,就能說黑為白,讓世人相信你是無辜的嗎?」
平儀長公主色變振恐,憤然道:「不可能!」
「不可能?」辛湄失笑,「六姐姐,你與虢國夫人才認識多久?有幾分交情?大難臨頭,她自身都難保,如何可能護你周全?剛才審她,第一鞭子下去,她供出來的便是你。說是你主動傳信與她,約她來淮州作案,以泄你多年來對我的憎恨……」
「她胡說八道!」平儀長公主義憤填膺,「分明是她先寫信到深州,約我來淮州,假/幣是她所鑄,錢運山也是她派人所殺!」
「是嗎?可是按照她的供詞,這些事可全是六姐姐你一個人幹的。畢竟,她與我無冤無仇,為何要煞費苦心,做下這樁大案來謀害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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