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朔風軍抵達西州邊界,飲馬河畔時,斥候從後方趕來,送上了辛湄在永安城內稱帝的消息。
「長公主登基後,頒發的第一道聖旨便是為先太子一案平反,赦免了謝、溫兩家的罪名,並提及要恢復將軍『西寧侯』的爵位!想來,等我們趕回王府不久後,賜封的聖旨便差不多要到了!」
眾人聽罷,皆是振奮,先太子冤案關乎謝氏一族,亦是英王內心所痛,是所有重情重義的朔風軍日夜切齒之恨,為這一天,他們已蟄伏數年。
「恭賀將軍沉冤得雪,太子與侯爺在天有靈,必當含笑九泉!」
「恭賀將軍為謝家報仇雪恨,重振門楣!」
眾人心潮澎湃,齊聲祝賀。謝不渝握緊手裡水囊,剎那間,竟有做夢似的恍惚感。
老曹牽來飲足的馬兒,感慨:「那日在攀月樓,長公主待我可是凶得很,我原以為她要過河拆橋,心在喉嚨里跳了一路,這會兒總算是能喘大口氣了!」
謝不渝思及辛湄,那份夢一樣的恍惚感才漸漸散開,沸騰在胸腔里的熱意變得切實可感。他仰頭喝了大半囊水,伸手抹過唇畔,頭一偏,復問斥候:「旁的旨意呢?」
「鎮南軍主帥戚雲瑛平亂有功,進封從二品鎮軍大將軍,其弟戚吟風榮升右御林大將軍,統領金吾衛。原大統領周靖之被貶往衢州,林彥和、楊度等人亦遭罷黜。」
老曹忍不住問:「那尚書令范大人呢?」
「聖旨中沒有提及范大人,想來應是官居原職,不過詔令一出後,范大人便自行上書辭官了。」
周靖之、林彥和、楊度一行皆是辛桓在位時倚重之人,特別是周靖之,作為辛桓麾下的一員大將,所背罪責最重,若非是後來倒戈及時,平叛有功,至少是滿門抄斬之罪。
再說范慈雲,作為英王親信,辛湄上位以後,原是該被連根拔走。不升不貶,不聞不問,或許也是辛湄想等他自行請辭,給足他一份體面。
眾人心裡皆有數,一時百感交集,他們這次能夠悄無聲息潛入永安城,韜光待命,一舉功成,背後全靠范慈雲籌謀。如今,奪位失敗,英王又傳來病危的噩耗,他們這一幫在關城待慣的人走也就走了,可憐范慈雲鞠躬盡瘁,最終一無所有,令人意難平。
「那如今朝中的宰相們都有誰?」孔屏發問。
「回校尉,分別是從工部尚書提拔上來的參知政事徐才章
,以及擔任中書令的原尚書右丞孫瑞。因卑職來時,陛下尚未批准范大人的辭呈,是以尚書令一職暫無說法。」
眾人點頭。
孔屏偷瞄一眼旁側,觀察謝不渝的反應,又問道:「工部侍郎江落梅呢?」
斥候眼皮微跳,道:「江侍郎修建攀月樓為陛下殺賊,在決戰時立有大功,擢為工部尚書,並賜封……開國縣伯。」
新帝登基,為從龍有功的大臣賜封是慣例,可是這一次頒發的聖詔上,關於封侯的旨意也就兩則,一是謝不渝的「西寧侯」,二則是江落梅的「開國縣伯」。
謝氏一族世代簪纓,「西寧侯」乃是謝淵靠著彪炳戰功從先帝那兒得來的爵位,如今謝家平反,辛湄將這一爵位賜回給謝不渝,嚴格來說,屬於為謝家翻案後順理成章
之舉,算不得賞賜。
所以,通觀這一封聖詔,也就江落梅一人是例外,獲賞規格,無人可及。
眾人一時有些目目相覷,老曹咳嗽一聲,打開雷公似的嗓門:「那日在攀月樓,姓江那廝為救長公主奮不顧身,確有護駕之功,封個小小伯爵,也在情理之中,不算什麼!」
他特意咬重「小小」二字,眾人紛紛附和,謝不渝扣上水囊,盯著腳邊的粼粼水流,耳畔迴響的是老曹口中那句「姓江那廝為救長公主奮不顧身」。
那日行動前,他其實一直躑躅不決,拿不準究竟是要潛伏在永安城內率人攻入皇城,還是繼續假扮英王,伴駕入行宮,以便在辛湄最危險時陪伴在她身側。從私心說,他放不下辛湄,但從大局來看,身為朔風軍主帥,關鍵一刻,他理應率眾攻城,奪玉璽,決勝負。所以,當范慈云為此事嚴肅勸告他,要求他潛在城內,另外安排人假扮英王伴駕時,他沒有反駁。
聽說,那日在攀月樓,形勢一度險象環生,辛湄差一點被暗箭所傷。或許是心虛作祟,謝不渝先前有意迴避,不敢去細想那時的情形,眼下聽得老曹提起,腦海不由浮現起江落梅在危機爆發一刻撲向辛湄的畫面……坦白說,很慚愧,也很嫉妒。
這一次,他走得匆忙,又一次缺席了辛湄人生中的重要時刻,不像江落梅,可以從始至終陪伴在她身邊。也不知她冷靜下來想時,會不會「新仇舊恨」一併算在他頭上,怪他,怨他,甚至於……不要他。
謝不渝唇角微咧,被這一閃而逝的念頭氣笑,放回水囊,吩咐「啟程」。
英王病情危急,眾人不敢耽誤,稍作休整後,繼續開撥,以急行軍的速度趕往王府。
最後一次休整時,孔屏湊上來,趁著謝不渝用河水洗臉的當口,問:「二哥,要傳信跟長……那個,聖上說一聲,你此番緊急趕回西州是為處理要事,待忙完以後便回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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