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他開口,聲音冷淡。
門被推開,一個戴著純銀面具的鬼奴,低頭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個匣子。
那匣子不大,明明是木質,卻透出近乎玉石的光澤,四角嵌著一圈鎏金細邊,金線蜿蜒如藤蔓,一看便知珍貴不已。
鬼奴將匣子舉高,喉間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響,聲音並不連貫,尾音拖得極長,不似人音。
玄霽王接過匣子,未曾多看那鬼奴一眼,隨手一揮,鬼奴便安靜地退了下去。
大殿的門被小心帶上,發出低沉的一聲悶響,一切的一切,重新歸於寂靜。
玄霽王看著那匣子,目光停頓了片刻。
這是九日前,他親自吩咐鬼奴打造的匣子。
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讓它能完美容納盒中的東西——大小、材質、布料,全都必須與它相稱,絲毫不得偏差。
但九日的時間,未免還是太久了。
他這麼想著,手指輕輕一扣,將盒蓋打開。
匣子的內里,襯著一層柔軟的絨布,布面細密柔軟,像是月光凝結成的薄紗,襯得盒內之物,越發顯得貴重。
布面之上,靜靜躺著一枚糖人。
一枚焦黑色的,軟趴趴的糖人。
他的目光沉沉,像是要將那糖人深深刻入眼底,又像是透過它,看向了某個既遙遠又美好的東西。
殿頂懸著的大塊琥珀,將腳下的玉磚,映得一片明亮。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玉磚上,顯得孤獨又渺小。
他收起匣子,推開門,諾大的鬼極殿裡,只剩他的腳步聲迴蕩。
兩側站立的鬼奴見他來了,齊齊低單膝跪地,恭敬行禮,沒有人敢抬眼看他,所有鬼奴都努力將目光,埋進了冰冷的玉磚里。
玄霽王孤身一人,穿過這漫長的長廊。
走到盡頭,他推開一扇門。
地上,仍留著放出噬魂脊插入地磚時的痕跡。玉磚四分五裂,裂隙間的碎片,反射著琉璃燈的微光。
她的房間,一片靜謐,仿佛她走後,時間也跟著停滯了。
玄霽王看向房間的陳設,全部都是她留下的痕跡。
桌上攤開的書卷,椅背上搭著的外衣,早已燃盡的燈火。風從窗外吹進來,帶起幾縷微塵,在光影中浮動著,輕輕吹起桌上的書頁。
那書頁翻動的沙沙聲響,像是她趴在耳邊說著什麼,又被風捲走,讓他再也聽不見了。
玄霽王的心,忽然有些空。
那是他漫長的九百年歲月里,頭一回體會到的感覺。
他走近桌前,那書卷被翻開著,旁邊壓著一本筆記。
玄霽王指尖滑過筆記的封面,封面微微泛黃,邊角有些捲起,顯然被頻繁翻閱過。裡面的字跡清秀,工整,一筆一畫都寫的十分認真。
這其間,記滿了時幼對修行的感悟與註解。感悟按照日期排列,每一日,都有她對修行、對生活的記錄。
他想了想,翻開了第一頁:
「玄霽王還真是個奇怪的人,不止把我一路抱回鬼域,還替我擦乾了身上的血。我明明不認識他,但我總覺得,他好像早就認識我。」
字跡到這裡頓了頓,像是寫的人猶豫了一下,才又繼續。
「其實,當時我早就醒了。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所以我一直在裝睡。」
「我本以為,我釀成了大錯,但若這麼看來,我覺得他,好像一點都不可怕。」
「他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只不過沒人見到過罷了。」
他的手停在那一頁,長時間沒有翻動,眉間蹙起了一瞬,卻又很快舒展開來。他抬起手,將筆記一合,像是下意識想要否定些什麼。
合上後,他安靜看著筆記封面,似乎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又將其翻開,隨意翻開了一頁。
「玄霽王前些天說,念修者修的是一個『信』字,信得越深,刀便越鋒利。
我一開始不懂,但後來才發現,鋒利的並不是刀,而是握刀的手。手因信而有力,心因信而堅定。
他大概是對的吧。」
玄霽王安靜看著,又向後面翻了幾頁。
這一頁,沒有心得,沒有記錄,只有一個畫得歪歪扭扭的小人。
小人四肢纖細,頭顱卻意外地大,占了小半個身子。眉毛豎起,嘴角下垂,臉上還畫了幾道長長的線條,也不知是在表達什麼。
但很明顯,這個小人看起來,很不開心。
小人的頭顱旁邊,畫了一個箭頭,直直地指向那個小人,箭頭尾端還加粗了一筆,旁邊寫了三個字:
玄霽王。
這三個字下方,又是幾行小字: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一個人。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總是不開心。」
「但我覺得,這世上一定有很多好事,是為了讓他開心而存在的。」
「他笑起來,應該也會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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