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里的那個人,一如既往的平靜。
而這份平靜,在時幼看來,無疑是一記明晃晃的挑釁。
她選擇接下這份挑釁。
時幼知道,他們之間隔著太長的距離,長到讓雲傾散人,無法聽見自己的聲音。但她不需要他聽見,只需要讓他看懂。
她抬起頭,對著那雙冷漠的眼睛,唇形一開一合,無聲吐出幾個字:
「好久不見。」
隨後,她嘴角的弧度更深,口型再動:
「放心。」
「我會親手讓你償命。」
雲傾散人面上戴的白玉面具,讓時幼無法看到他的臉。但那一瞬,她仿佛透過面具,看到了雲傾散人面容下的笑意。
他應該是笑了。
然後,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那道光柱消失了,連帶著那個人一起。
明明場中數百道光柱還在亮起,灰的、金的、白的,每一根都刺破天穹,將天地映得通明,可她卻覺得,這天地間的一切光亮都暗了下去。
只有那張讓她恨到骨子裡的身影,依舊清晰。
時幼眼睫顫抖,胸口壓抑的情緒翻湧而出,殺意幾乎要溢出,她甚至想,立刻動手,就在此時此刻,殺了他。
可是,她深吸一口氣,生生將殺意壓了下去。
不可以。
為這場殺局,她已經蟄伏了太久。若太衝動,配不上她苦心為雲傾散人,籌謀已久的盛大結局。
寧棄見時幼神色冷凝,低聲問:「他,就是你當初,在通音塔提及的雲傾散人?」
時幼沉默片刻,緩緩點頭。目光重新聚焦在雲傾散人消失的方向。
寧棄若有所思:「既然如此,若比試時我對上他,我不會讓他好過。」
時幼的目光終於轉回來,盯著寧棄,很是認真:「可以,但他的命,要留給我。」
寧棄似是感受到了時幼的決意,愣了一下,點頭,語氣多了幾分敬意:「好,我答應你。」
日月天衡陣內,又有修行者走了進去。光點一一亮起,光柱隨之沖天而起,明明暗暗,交織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刺目的聖流光柱,在時幼瞳中搖曳不定。
可時幼的腦中,全然被另一個畫面占據。
那白玉面具後,雲傾散人的笑意。
他笑什麼?
是欣慰?是輕蔑?還是某種她無法觸及的深意?
時幼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推回心底,可那一縷笑意分明如影隨形,不止揮之不去,甚至愈發清晰。
她很久沒有這樣了。
曾經的她,為了復仇,能夠做到將所有雜念斬斷,做到心如止水,徹底屏蔽外界的干擾。無論痛苦、仇恨、還是孤獨,都無法擾亂自己分毫。
可如今,僅僅是看到雲傾散人,她竟無法保持那份冷靜。
殺意在她體內翻湧,像被逼入死角的猛獸,壓抑著、隱忍著,卻隨時可能爆發。
寧棄的手忽然落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帶著幾分催促:「最後一撥人了,咱們該上了。」
時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冷意漸漸收斂,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二人並肩走向日月天衡陣。
寧棄抬腳,隨意挑了一個光點站了上去。
就在寧棄立穩的剎那,一道柔和的光從,寧棄的聖瞳升起。
那聖流初時如星火微弱,轉瞬間卻如江河奔騰,光流從肩膀蜿蜒而下,沿著脊骨、腰身直至腳底,匯入腳下的光點。
然後,光柱沖天而起。
那是一道白得幾乎不真實的光,沒有任何雜質,像一柄藏於白絹中的利刃,帶著溫柔的鋒利,刺破了天地間的安寧。
時幼站在不遠處,目光被那道光柱死死吸住。
她一直以為,寧棄不過是個愛玩的紈絝公子,風流瀟灑,不問世事,卻從未想過寧棄的身上,竟藏著這樣一份鋒利。
陣外的修行者交頭接耳:「他是誰?這樣的聖流,可不容小覷啊!」
而寧棄站在光柱中,雙手負在身後,目光沉靜,未曾有半分波動。
無論周圍投來的驚嘆、忌憚,還是那些悄然的低語與目光,寧棄都仿佛置身事外,像根本沒有將它們放在眼裡。仿佛這一切對寧棄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寧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個方向。
那裡,站著太子昭琰。
昭琰揚起唇角,朝寧棄露出一抹笑意。那笑不深,甚至不明顯,卻帶著洞悉一切的從容。
面對昭琰的這份從容,寧棄同樣含著一絲模糊的笑,沒有退縮,甚至沒有分毫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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