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恆看著宋婉的面色,以為她很不好受,自己作了許久的掙扎後,低聲問:「身體有哪裡不適?」
「…嗯?」宋婉回神,眼神有些迷惘:「什麼不適?」
「…沒什麼。」
梁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顧自地嘗了一口。
撩開布簾的升吉看到了,面露猶豫,他要不要告訴郎君這茶是昨夜的,他忘記換了,會澀口。
但是,這一向品茶如品美人的郎君竟然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都沒聞出來,更沒拐著彎兒地罵他。升吉震驚地放下布簾,呆呆地問馬夫:「郎君近日可是又身體不適了?」
馬夫不解:「是嗎?我不曾聽到郎君說過啊。」
梁恆確實沒感覺到茶的苦澀,因為嘴裡還含著藥糖。他偏頭看向另一側的窗外,腦子裡一會兒想到兩個犯人慘死的現象,一會又想起段女說宋婉眼睛好看。
宋婉,眼睛,好看?
梁恆目光悄悄向一側瞥去,發現宋婉正愣神看著自己的茶杯。
於是他大膽地看了起來,反正這人老出神。
宋婉烏黑的長睫半遮住她琥珀色的瞳仁,投下一小片蝶影。她的眼睛很乾淨。
細細觀察時,升吉又突然撩起帘子,喊了一聲「郎君」,驚的梁恆又拿起茶杯,欲蓋彌彰地喝了一大口水。
「郎君,宋小娘子,蟬坊到了。」
宋婉回神,嗯了一聲致謝:「梁大人,妾先告辭了。」
說完她也沒有等梁恆回答的意思,徑直下了車,向居所走去。
梁恆:……
「噗,」他吐出茶水,有些怒道:「升吉!你昨晚又跑去哪裡聽曲了?那裡的茶水比我這壺的好喝嗎?」
升吉欲哭無淚:「…郎君,我回去就給您換上新的!」
「我不管,扣錢!」
「…是。」
馬夫也是老人了,他見升吉吃虧,笑道:「我說你啊,明知道郎君的習慣,還不萬分留意,你看看,月俸少了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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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推門而入,白芷正把在曬太陽時睡著的米湯抱回窩裡。她有些驚訝:「娘子,今日回來好早,我晚飯還沒做呢。」
「嗯,不急。」
宋婉敷衍地回答,步履匆匆拐角進了書房,從醫箱中掏出一本醫書,就地盤腿而坐讀了起來。
日頭一寸一寸地落入東邊的藍海,宋婉手裡的醫書也在光陰流轉中,越翻越薄。
直到,最後幾頁。
「牽蟬雪,…半個時辰內,令人喜風,血流而盡,死。」
半個時辰起效,說明給陳婆與段女下毒的人,在這個時間內與她們接觸過。可以是大理寺的人,也可以是押送的侍衛,還可以是,身為醫者並被此二人陷害的,女醫宋婉。
「唉。」
宋婉想起梁恆對自己的戒備,心涼。
風動翻頁,她繼續看了下去,目光漸漸凝滯在最後一行字上——
牽蟬雪,本由江湖尾虹客做於德正十年,搗毀魔教一戰中,後尾虹客自逐宗門大派,失於德正十五年。
又是尾虹。
宋婉起身,翻出了一個小木盒,繁複的花紋刻在盒上,正寫著「尾虹」二字。
她打開,裡面靜躺著一個黃木雕刻的胖魚頭,以紅漆點目。
是那人送給宋婉的生辰禮。
第22章
夜涼如水,星河萬里。
宋婉坐在檐下,青絲以竹簪半綰,額前不經意垂下一縷,遮住了失神的清秀側顏。她指尖輕輕划過黃木魚頭上的紅漆,心思微沉。
元宗二年長夏,宋婉出師下山。師母把她心心念念的駿馬換成了毛驢,無奈又倉促下,宋婉妥協。她負劍持醫囊,騎驢下群山。
長夏季本多雨,可走的那天陽光明媚,山青花欲燃,趟過溪流的風吹得宋婉流淚。
卻到底是少年心性,宋婉不多久便被山下的風光景色平淡了離別之情。行了幾十里地,她在青色的河邊竟救了一個人。
群山翡翠,野花似火。
眉目如畫的紅衣少女,卻一臉痛苦蜷縮著地躺在水中。宋婉把小毛驢拴好,獨自拽著少女上岸,快程尋了山里獵戶借住。
但結果接下來幾天內,宋婉遍用群方無效,眼看著這人氣息微弱似無,只能給這少女用了毒。
誰也沒料到,一劑即除。
看著這人悠悠轉醒,宋婉不好意思地告知:「你病的蹊蹺,只好給你用了毒。」
「我知道啊,」少女蒼白著臉色,聞言神情混不在意:「我這病只能用毒來解,你這人倒也醫術不錯,有這個膽子用。反正我毒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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