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恆慢慢收了氣勢,聲音低沉:「什麼事?」
升吉被世子通紅的眼眸嚇得跌倒在地,他連忙低頭避開上位者壓迫的眼光,聲音乾澀道:「是宋女醫在外候著,奴怕世子你與宋女醫有要事要做,便吃了雄心豹子膽來詢問世子。」
室內沉默片刻,良久升吉才聽到衣衫窸窣的摩擦聲,梁恆在木桁上擇了件備好的衣裳,自己穿好後對升吉說:「沒有下次。」
升吉點頭如搗蒜:「是!」
他哪敢還有下次,方才梁恆眼眸發紅,面色蒼白,如墨般的烏髮披散在身後,眼神帶著殺意鎖定著人看過來,宛若浴血的阿修羅。
婢女魚貫而入,為梁恆束髮戴冠,完後還有一堆華貴的配飾要帶,梁恆覺得煩,自己扯過一個鏤空花紋銀香囊佩上,隨後便大步流星地出了門。
剛出門,就見一熟悉的身影靜立在樹蔭下。
昏暮之際,日影橫斜,她的身影被拉長,風動衣裙也動,心亦動。
梁恆不知為何停步在心動的那一剎那,他低頭看著捂著心口的手,不知所措。
花影斑駁地碎在庭院裡,有人踩著淋淋碎瓣接近了孤影。
那人問:「大人,不走嗎?」
語聲淡淡,微風乍起,衣衫勾纏。
梁恆喉間一緊,抬眸,隻身撞進琥珀色的心湖裡。
第48章
戌時夜靜,大理寺燈火闌珊,寥寥值夜人還在對案卷。
夜色深濃,宋婉執燈站在梁恆身側,等著姍姍來遲的仵作行人朱三間。
梁恆與朱三間關係不錯,倒沒因為朱三間晚來片刻而有所責怪。只是他看著來人那虛浮的腳步,加上靠近時還有一股酒氣,不由皺眉:「朱三間你又喝酒了?」
「哎,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朱三間嘿嘿笑了一聲:「就喝了一點,不耽誤事,大人莫怪,莫怪啊。」
看著朱三間這熟悉的老無賴的模樣,梁恆也拿這大理寺老人沒什麼辦法。
宋婉黃昏時便覺得頭有些疼,如今聞到男人身上濃烈的酒氣與汗味,更覺不適。她及時出聲道:「可以進去了嗎?」
年輕女娘音色清冷,又著一身灰藍色衣裙,明亮的燈光映出她的面容,叫人看過去便見她山眉水眸里毫不掩飾的疏離之意。
梁恆點頭:「進去吧。」
宋婉得了話便抬腳要走,又聽身後梁恆喚了她一聲:「宋婉,這畢竟是大理寺之地,你到裡面不要亂走動。」
旁人聽著都像是梁恆在警告宋婉,讓她守著大理寺規矩不要壞了事,折損東西,可朱三間一雙醉眼看著梁大人眉頭緊鎖的神情,硬生生從那涼薄的烏眸里咂摸出幾絲擔憂情意——
宋婉你就站在這扇門後,坐著也行,反正熬過一個時辰打了朱三間的臉,本大人就名正言順地帶你到處逛逛大理寺。
看誰還敢說你沒規沒矩。
一陣從停屍房彌散的涼意爬上朱三間的肩頭,他慌不愣地發抖,將腦子裡莫名其妙的梁大人心理分析通通呸了出來。
真是酒喝多啦!竟以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世家公子愛慕上了一個籍籍無名的平民女子?
荒唐,太荒唐了。
宋婉則完全沒聽懂梁恆為什麼要說那些話,也看不明白這人緊盯著自己的眼神。
夜色深濃,梁恆的眼睛那麼黑,裡面亮著燈火,故而與這人對視時竟覺得像是在看一團燃盡山林的大火,壓迫的焦熱感襲上她波瀾不驚的心湖,眨眼一捧流水消散得恍然不覺。
宋婉還不能懂為何方才看著梁恆的眼睛時,有片刻的茫然無措,那種情緒如此短暫,直叫宋婉不可注意。
她本想直接走的,但想了想不能不給這在場最大官人一個面子,於是重重點點頭:「知道了。」
梁恆看著宋婉推開門,清瘦如竹的身影被濃濃黑夜眨眼吞噬,而她連頭都沒回地將門關了起來。
梁恆:「……」
朱三間拿著酒葫蘆悄摸摸在倆人身後灌了一口,看見宋婉進去後,他樂呵呵道:「大人猜這女娘能撐幾時?」
見梁恆背對著自己沒回話,朱三間酒壯慫人膽,接著說:「本就不想為難這女娘,但這從古至今哪有女娘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竟然自己跑出來要當個末流仵作行人,實在要貼補家用,當個繡娘也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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