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麼胡思亂想著，思緒放飛間就覺得已經疼得麻木的手臂上一涼。

蕭止邇低頭才發現他已經被許擇帶進了急診診室邊的小手術室里，眉眼俊秀冷冽的小許醫生正沉著一張臉往自己手臂上塗碘伏。

許擇的動作已經很輕柔了，但依舊會時不時牽動到蕭止邇的傷口，蕭止邇輕輕吸了口氣，他完好的那隻手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許擇的手極穩，他一絲不苟地完成了消毒，給蕭止邇做了局部麻醉後才有心情跟他說話：「又欠我一個人情啊。」

麻醉藥漸漸起效，蕭止邇只覺得手臂上尖銳的疼痛漸漸轉為了一種鈍痛，皮肉傳來的那種跳動的痛感一點點變得麻木又輕微，他知道後續就該把這截金屬條取出來了，許擇是怕他太過緊張才跟他搭話的。

蕭止邇是當真有些怕的，他一直就是被家裡嬌養著長大的，從小到大受過的最嚴重的傷大概也就是小時候跟流浪貓打架被咬了個血洞。

那時候蕭止邇就哭得幾乎要暈過去了，而這次的傷口可要嚴重多了。

蕭止邇表情都有點僵硬，他看著許擇的臉，聲音微顫：「那我晚上請小許醫生吃飯好不好？」

第9章

注意力轉移器小許醫生笑笑：「請我吃飯啊，當然好，正好我也有事情想找蕭哥聊聊呢。」

蕭止邇神色微動，他本想多問，手上一陣刺痛卻瞬間拉走了蕭止邇的注意力。

他倒吸一口涼氣，幾乎是下意識去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血肉模糊一片，蕭止邇還沒看清裸露出來的血肉，就聽許擇的聲音響起來：「別看。」

蕭止邇在瞥見一片血色時已經麻了，他現在腦子裡一片迷茫，聽見許擇的聲音後，蕭止邇來不及思考就已經聽了他的話，顫巍巍挪開了視線。

他盯著許擇，聲音顫抖：「我、我疼，為什麼打了麻藥還這麼疼……」

許擇輕輕抿唇，他沒有抬眼去看蕭止邇，只是低聲安撫他：「麻藥已經起效了，局部麻醉也是會有痛感的，我會快一點，你不要怕。」

蕭止邇吸了吸鼻子，他咬住自己的唇，一雙桃花眼裡泛著水光，他天生不耐痛，對大多數人來說都能忍耐的痛楚落在蕭止邇身上就是要翻天的疼了。

但他盯著許擇低垂的眼睫，這人今天本來不需要來醫院的，是因為自己。

已經給許擇添了一次麻煩，蕭止邇不想再讓人徒生擔心了。

這麼想著，他輕輕應了一聲。

許擇小心地分開皮肉，取出那截金屬條丟進一旁的醫用消毒托盤裡，「咣啷」一聲響，讓兩個人都放鬆了一瞬。

許擇抬眼去看蕭止邇。

手術室里燈光明亮，冷淡的白光落在蕭止邇臉上，好像能將那雙琥珀色的眼都染成一片銀白，讓蕭止邇像個沐浴在光芒里的冰美人。

但他眼尾盈著的那片紅卻強硬地撞破了燈光營造出的冷淡氛圍，桃花眼本就顯得瀲灩多情，這一抹紅更是給蕭止邇憑空生了一種柔媚的味道來。

像朵誘人墮落的美人罌。

許擇看著這樣的蕭止邇，忍不住喉頭微動。

他在心底默默給了自己一巴掌，唾棄了一句被色所迷後深吸口氣，專心低頭給蕭止邇縫針。

蕭止邇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清創更痛還是縫針更痛了，在針尖穿透皮肉帶來的拉扯感里，蕭止邇覺得自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聚在眼底的淚一滴一滴落下來，蕭止邇努力忍住已經涌到喉口的泣音，他別開頭去，不想在比自己還要小几歲的許擇面前如此失態。

只是蕭止邇沒想過，他轉頭的動作雖然沒讓許擇正面看他流淚，但蕭止邇身形清瘦，下頜線因為轉頭的動作顯得格外清晰，有淚順著眼尾流下來，滑過光潔的面龐，在下頜骨處與源源不斷的淚珠匯成一團，盈盈落下，沒入衣領中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跡。

許擇慢慢地吐了口氣。

他縫完最後一針，仔仔細細給蕭止邇做好縫針後的處理，許擇隨手給蕭止邇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這才抬眼看著蕭止邇笑：「美人就要配蝴蝶結才好看。」

蕭止邇垂眸去看那個蝴蝶結，青年人修長的指尖輕輕撥了撥繃帶蝴蝶結柔軟的拖尾系帶，聲音里含著笑意：「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