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止邇有些疲憊地轉頭看過去：「怎麼了？」

他容貌本就俊秀，就這麼偏頭看過來，蕭止邇歪在副駕駛窗邊，整個人都沉在陰影里。

窗外光影昏暗紛亂，穿過車窗打開的那一條狹窄縫隙墜下的微光落在蕭止邇臉上，照亮了青年尖尖的下巴和紅潤的唇。

隨著他應答的聲音響起，蕭止邇習慣性地坐直了身體，青年人精緻的面龐往許擇的方向湊近了一點，那雙明亮的桃花眸就這樣一點一點出現在光里。

蕭止邇是個很愛笑的人，許擇每次見到他，他幾乎都是笑著的，這時候或許是因為疼痛，也或許是因為疲累，蕭止邇的唇角沒了那抹笑，卻讓他帶上了一種格外惑人的氣質。

他像是王座上的君主，面無表情地抬眸掃過來，即使沒有坐在王座上，也讓人忍不住地想要頂禮膜拜。

許擇就這樣盯著蕭止邇看了半晌，直到信號燈跳轉成綠色，後面等待的車輛忍不住開始按喇叭催促，許擇才後知後覺地鬆開剎車。

蕭止邇盯著那條晃動的眼鏡鏈看了幾秒，他勾了勾唇：「小許醫生還沒有說呢，突然叫我做什麼？」

許擇低低吸了一口氣：「沒什麼，前面打開裡面有個頸枕，你累了就先休息一會兒，我認識路，到了叫你。」

蕭止邇今天受了驚嚇，又受傷失血，這時候也是累極了，他猶豫了幾秒，見許擇專心開車，便也點了頭：「好，今天實在是麻煩你太多了，以後你要是有需要我幫忙做什麼，隨時打我電話。」

許擇失笑，他瞥了蕭止邇一眼：「得了，蕭哥還跟我說這些就見外了，睡吧。」

蕭止邇未免牽動到手臂上的傷口，放慢了動作打開自己面前的手套盒，取出U形枕卡在脖頸後，他仰頭調整了一下姿勢，微微側身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第11章

蕭止邇這一覺睡得不太好。

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幾個小時過得太過於驚心動魄，蕭止邇的夢裡儘是光怪陸離的色塊和光斑，巨大的海浪從未名處升騰而起，他像是脆弱的小舟被浪卷著在海面上晃動，被拋上浪尖又被打入海底。

有隱隱的疼痛將蕭止邇層層包裹在內，蕭止邇無法反抗地被巨浪裹挾著卷向不知名的方向。

他眉頭緊蹙，額間帶著點點汗珠，就連呼吸都是急促的，蕭止邇不知道今夕何夕，只覺得好像整個世界都黑暗了下來。

就在這時，有大朵大朵的白薔薇在這片混沌的海里盛放，薔薇花強勢地擠進海洋里，花瓣被海水沾濕後染上淺淺的灰色，蕭止邇眼前恍惚一瞬，只覺得有無盡薔薇怒放鋪天蓋地的潔白花瓣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

蕭止邇猛地坐直了身體，他睜大眼睛，琥珀色的桃花眸里還藏著濃得化不開的恐慌。

下一秒，手臂上泛起巨大的疼痛，被蕭止邇的動作牽扯到的手臂狠狠地在蕭止邇面前刷了一回存在感。

「嘶……」

蕭止邇倒吸一口涼氣，他下意識捂住手臂，又怕用力按壓會擠壓到傷口，只能虛虛把手掌按在繃帶上，用力咬緊下唇。

許擇伸手輕輕按在蕭止邇的肩頭：「蕭哥？」

青年的視線裡帶著擔憂，蕭止邇閉了閉眼，他用力甩了甩腦袋，把一直縈繞在眼前的白薔薇幻象甩開。

蕭止邇這才有精力抬眼去看許擇，他對上許擇擔憂的目光，後知後覺意識到車子已經停下了。

蕭止邇微微一怔，他偏頭去看許擇身後，漂亮的三層小洋樓安安靜靜地佇立在不遠處，蕭止邇眸光微顫，原來已經到家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抽痛的額角，唇角勉強掛上了一個淺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的笑容：「沒事，做了個噩夢而已……」

許擇盯著蕭止邇看了幾秒，隨即像蕭止邇一樣轉身去看不遠處的小洋樓：「你給家裡打個電話吧，我去給你拿東西。」

那個雲裡霧裡的夢讓蕭止邇有些疲憊，他不太想說話，只是輕輕點頭，摸出手機打電話。

許擇已經提前一步下了車，他沒去聽蕭止邇講電話，只是安靜地靠在車邊，青年人微微垂著頭，他捏著手機在手裡輕輕地轉，像是捏著一枚指尖陀螺一樣。

身後車門輕響，許擇動作一僵，他反手收起手機，轉頭看過去。

蕭止邇清瘦的身形站在車門前，他看著許擇點點頭：「阿姨說幫忙送出來了，辛苦你。」

許擇沒說話，他只是衝著蕭止邇笑了笑，轉身往小洋樓走去。

蕭止邇看著許擇的背影一點點變小，一點點融入黑暗裡，他輕輕鬆了口氣，轉身後背靠在車上，齜牙咧嘴地戴了一會兒痛苦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