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時歸這幾天的衣物無一不來自於此。
少爺做派。
聶徐川最看不慣這些來基層渾水摸魚混兩年資歷又回去高升的風氣,自然不會慣著,沒有在會上罵已經是給他留了幾分面子,因此言語間也十分不客氣。
「時歸是吧。我不管你是誰你的上面又是誰,你是省廳來的還是部里來的都不關我事,你只要在我隊裡一天,就得守隊裡的規矩。事不過三,再有下次,你就從刑偵支隊給我滾出去,聽懂了麼?」
寂靜的走廊里還迴蕩著聶徐川低沉的尾音,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辦公室里聽牆角的實習生大氣都不敢出,出門上廁所寧願憋一會,也不想在聶隊發脾氣的時候暴露自己。
但時歸還是和上次一樣,微微點頭,答了聲「喔」。
聶徐川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悶。
這人到底他媽什麼來頭,這麼狂。
看在這小子驗屍痕檢的技術暫時還挑不出什麼毛病的份上,聶徐川也點到為止了,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回歸到案子上來。
「走了,再去查一趟劉香凝家。」
「等等。」時歸忽然出了聲,清冷透亮的聲音在走廊里幽幽迴蕩,「這個月工資什麼時候發?」
??
聶徐川回頭深深看了他一眼,山雨欲來的表情中都是你他媽再挑釁試試看呢?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觸怒了聶徐川,時歸低低嘆了口氣,想著肩上兩朵小花的刑偵支隊長不會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吧。
「走吧。」時歸不再耽誤,從被聶徐川擋住的另外一邊走廊快速穿過,冰涼的指尖在擺動間不小心觸上他的,說了聲抱歉。
門外是對峙般的暗流涌動,門內卻是實習生的無聲爆鳴——我草!哪裡來的天選叛逆打工人,上任兩天遲到兩次被領導罵完還打聽工資,真·超絕鈍感力的小哥哥一枚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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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江的水從不結冰,奔涌的江流將南川市攔腰截斷。江北是老城區,筒子樓邊的巷子裡到由於環保政策而不斷外遷的廠房間每天往返著數以萬計的摩托車和小電驢。江北的下水過於老舊,逼仄的巷道間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怪味,剛從南區穿過來的人總捂著鼻子走一段,直到在強大習慣的逼迫下無法感知。
局裡寬敞的SUV根本開不進這狹窄的小巷,剛在巷子口一停下,剛送完孫子上學的大爺大媽便紛紛側目。
「好像這事兒還沒完,警察又來了。」
「造孽啊,本來我家房子都要賣了,方家那婆娘一死又要跌價了。」
聶徐川對大媽們的閒談充耳不聞,拽上時歸笑吟吟地迎上去,時歸被他拉得一個踉蹌。
「哎喲,您認識劉香凝啊,平時一起打麻將的嗎?」
「不不不不不不,不熟不熟,就是打牌偶爾碰見。」電線桿子旁邊站的大媽連連否認,生怕扯上什麼關係,瞄了一眼旁邊的警用SUV,「你們,是警察吧。」
「哎,小警察,領導打發出來看看現場。」聶徐川毫無愧色地頂了時歸的身份,他仿佛有一種迅速融入周遭環境的能力,這是在基層摸爬滾打過多年積累出的經驗和感覺,上到南川表彰的納稅大戶優秀人民企業家下到跨江大橋下邊兒要飯的。
簡而言之,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反正他聶徐川一定是自己人。
你來我往了幾句,大媽們逐漸放下了防備。
「劉香凝是不是身體不太好啊,怎麼年紀輕輕就不工作了?」
要賣房的大媽啐了一口,「我呸,她就是一懶婆娘,在家啥也不干,仗著她老公掙幾個錢整天耀武揚威的。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經常把些不三不四的帶家裡去。」
「比如呢?」
時歸一開口,閒聊的氣氛瞬間被拽到了冰冷的審訊室,大媽們好像突然反應過來對面站的還是警察,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啊……這……」
聶徐川一攬時歸的肩膀,仿佛來之前的芥蒂都不存在似的:「嗨喲,這是我們新來的一小弟弟,別跟他一般見識。」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瓜子兒,「來點兒來點兒。」
時歸十分不習慣與人肢體接觸,但手臂一直被人緊緊箍著,只好僵硬地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大媽拿了瓜子兒,一邊磕一邊兒口水紛飛地打開了話匣子:
「劉香凝是南川底下縣城的,剛來打工窮得要命,帶著孩子就在這旁邊租房子住。後來他老公幹上貨運就發了財,這房子也是那之後買的。」
「真不是東西,剛搬來的時候看她帶孩子不容易,我們這些街坊還偶爾給送點菜帶著她搶點打折雞蛋。上次讓他老公給介紹介紹工作還推三阻四的。呸,沒良心的。」
聶徐川嘴角邊掛著一抹笑熟練地拉著家常,那股質問的強硬感仿佛只是時歸的一場夢。
「那他兒子怎麼不學好了,我媽從小就跟我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高中一畢業就給我趕出家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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