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的畫室此刻只剩下他一個人。

手還是在抖。

畫出來的線條說不出得奇怪。

明明是對的位置卻是不盡如人意的效果。

不僅沒有畫點睛，反而畫蛇添足。

一切都很不對勁。

格格不入。

以往沉浸其中的流連忘返在慢慢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無所事事，碌碌無為。

「我哪兒是什麼溫柔的人啊……」

「不過是學著別人的模樣在活，在畫。」

梁翊光在畫架前無力地蹲下，一邊搖頭一邊小聲的喃喃自語。

他以為自己不會把吳錫楠的話聽進耳朵，卻不清楚其實有些觀念已經根深蒂固，能夠輕易被人喚醒，也難以拔除。

他的這一段人生確實是在學吳錫楠。

從待人處事到畫風無一不是他模仿來的。

曾經因為隱隱崇拜而去模仿的人已經入獄。

梁翊光不知道該怎麼重啟。

他要怎麼樣才能活出自己呢？

路黎沒接到梁翊光和他約定好的電話，立馬就趕來畫室，可以算是直直的衝進了教室，看到切實的人才放心地呼出口氣。

「光光，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是忘了麼？」路黎柔聲問，走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人附近。

在遠處看還以為是在拿著畫筆行雲流水地填充。

到近處，才發現，是虎口處明顯過於用力勒出的紅印，再是梁翊光面前空白的畫。

一無所有。

路黎皺起眉，細節的察覺到了一些異常，但還是笑著活躍氣氛：「該餓了吧，走，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手沒有如願搭到肩膀。

梁翊光側著身子，躲了過去。

「路黎……」

「我畫不出來了。」

「我什麼……什麼都畫不出來了。」直到言語間出現無法控制住的抽噎，梁翊光才意識到他又在路黎面前哭了啊。

真丟臉。

梁翊光內心一遍又一遍地嘲諷自己。

蘸著顏料的畫筆垂直墜地，連帶著梁翊光本就所剩無幾的傲氣一併。

他一直都不是什麼天之驕子。

天賦不夠好，只能靠努力湊。

所以他日夜顛倒，筆耕不輟才換來看上去很不錯的人生，而現在……都完蛋了。

「路黎，我不能畫畫了。」

「我……我沒有用了。」

路黎用左手握緊梁翊光止不住抖動的手，右手捧起梁翊光的臉，強迫貓貓盯著自己：「梁翊光，你給我聽好了。」

「沒人能要求你必須源源不斷地創造出驚艷世人的畫作，你母親不能，我也不能。」

「但是只要你自己想，你就一定能做到。」

「你是梁翊光，是我路黎崇拜的人，是我要去努力試圖追尋，並肩而行的人。」

路黎把梁翊光的手掌放在胸口：「不管你是否能夠維持優秀，這顆心都會為你跳動。」

所以做自己就好了。

優不優秀沒關係。

總有人能接受不完美的你。

愛你的人都不離不棄，他又怎敢自暴自棄。

梁翊光不清楚自己要多久才能恢復以前的狀態，畫出讓人有幸福感的作品，但他知道他要真正開始新的征途了。

屬於他梁翊光自己的人生。

有路黎陪伴的人生。

第42章 還不算晚

路黎還是放心不下，帶著梁翊光去找了心理醫生，幾十分鐘的焦急等待，懸著的心在看到梁翊光隨心畫出來的簡筆畫的時候才終於落下。

是很q的小人。

路黎幾乎第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自己。

畫裡的q版路黎還抱著一隻慵懶的貓仔，縮在人懷裡的小貓隱約還在發抖，但豎瞳里對人類的依賴卻是不言而喻。

下方還有一幅畫，是穿著校服的兩個小人在操場面面相覷，嘈雜的氛圍也抵擋不住其中一個眼裡的光。

估計是心理醫生用言語引導著梁翊光來作畫的，對於梁翊光來說，這個過程哪怕不是痛苦的，但也絕對是漫長的。

路黎的心卻變得異常柔軟，深藏於胸脯左側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留下了深刻的感覺。

即使梁翊光自己本身滿身傷痕也會儘量掩飾，為了不讓他擔心就把粉嫩的貓爪袒露，肆無忌憚地哄著他，叫他安心褪去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