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村告訴旁人,我金珠沒吃過虧,沒跌過跟頭。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的不是我。
只有我騙旁人,從沒有旁人騙過我的。
第2章
「行舟哥哥,你不會還在想那個江湖騙子吧。」綠婼百無聊賴地撥了撥爐中香灰,「姑母都賞了她兩張銀票,你也聽翠枝說了,銀票子掉在桌子底下,她伸著手巴巴地去夠,她真的很缺錢嗎?」
李行舟想到金珠救了他後,小心翼翼摸出藏在柜子里,那個巴掌大的小錢袋子。
錢袋子雖小,金珠卻寶貝得很,每次拿錢都要往門外張望,生怕被人瞧見。
李行舟覺得實在多此一舉,那個癟癟的錢袋子,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塊破抹布。
他也問過金珠,這個小袋子有裝滿的時候嗎。
金珠點頭:
「有三次,一次是我娘死前給我裝滿了,可惜被我爹拿去賭了。
「還有一次,是我爹死了,可惜給他買棺材又空了。」
他問第三次呢。
金珠不吭聲了。
李行舟清楚了,這錢花在他的腿上了。
其實李行舟那天沒想讓她救的。
他本想尋一個好地方,移栽些花草,等天暖了給母親辦場春日宴。
誰知踩了獸夾,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卻看見了她在採藥。
李行舟一眼就認出她了。
前兩日,酒肉朋友薛兆和他在會春樓喝酒,喝到醉意醺然,便指著城隍廟口擺攤賣丸藥的金珠給他看:
「好看不,過兩天,小爺就納了她。」
李行舟掃了一眼,只覺得身段並不如薛兆前些日子包的小花魁。
若是非要夸上一句,也只能說一句清麗碧玉,並不合自己口味。
瞧見了那藥瓶上貼著的「生子丸」「金槍不倒」,李行舟更是嗤之以鼻:
「看上她哪了?我瞧著也不過是個賣丸藥騙人的。」
「李大少爺,你看帳本是比我強,可是看女人,你不如我。」見李行舟依舊不懂,薛兆擺擺手,「她的好處,跟旁的女人不一樣。你等兄弟娶進門,自然就瞧出來了。」
「你願意,人家姑娘未必肯吧。」
「有什麼不肯?當初她爹在的時候,都說好等她再大一點,就五十兩銀子賣給我,誰知後來她爹死了。不過姑娘家嘛,只要在外頭吃到苦頭,自然就想嫁人了。」
難得朋友如此費心,李行舟借著月色再看第二眼。
可怎麼也瞧不出有什麼別致。
看見她背上的藥簍,李行舟戲謔道:
「小娘子,你是醫女吧?」
什麼醫女,不過是賣丸藥的江湖騙子。
畢竟是混跡江湖的騙子,這句恭維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認下了。
可是撒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去圓。
醫女不能見死不救。
所以她背著自己,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半人高的荒草里。
秋日的風吹得人寒透,李行舟看著她的汗珠順著碎發滴下來。
她的身子熱得像個小火爐。
可被冷風一撲,又哆哆嗦嗦打了個噴嚏。
李行舟暗暗想笑這個騙子自食苦果,便打定主意捉弄她。
想了想,決定編了個身份哄她玩。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是二房妾生的孩子,大娘子和父親都不喜歡我。今日踩了獸夾,也是因為我想討好大娘子,主動攬了尋春日宴場地的活,現在想想,八成是她設的陷阱。
「小到元宵花燈,大到丫鬟下人,都是先給弟弟,我是從來沒有的。
「謝謝你呀小醫仙,等我回去,就給你安排個澆花丫鬟的位子。」
養傷的這小半年,自己撒了很多拙劣的謊。
哪怕看到了那假藥瓶子,也假裝不知道她是個騙子。
金珠都信了。
她送自己一個便宜的兔子花燈,說是撿到的,並不是特意買的。
她送自己一瓶討喜丸,說吃了以後父親和大娘子就會喜歡他。
薛兆一定是豬油蒙了心,才覺得這個蠢姑娘別致。
自己回去一定要笑他被雁啄了眼睛,錯把魚目當寶珠。
說話間,已經到了晚飯的點。
父親忙著應酬,三日不曾與母親一同吃飯了。
就算回來,也都往小娘房裡去,哪怕小娘只會做三兩盤家常菜。
只有母親守著一桌冷飯。
還沒吃一口,母親的話已經先涼到胃裡:
「若是你哥哥還活著,如今家中的擔子也可替你父親擔著。
「若是你立得住,也不會叫二房那對賤人分去一分家私。」
李行舟不說話了。
「明日你就去鋪子裡頭盯著,消息說沈家少爺是暗訪,可那沈家少爺沒經過事,也藏不住身份,稍微試試就露餡了。」
綠婼望了眼神色不快的李行舟,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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