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叫什麼呢?」崔千鈞「嘖」了一聲:「誰是你義父?」
他心想自己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怎麼撿一個便宜兒子?
楚越厚著臉皮:「只要您不嫌棄,讓我喊爺爺都成!」
崔千鈞:「……」
本將軍好歹也是玉樹臨風的世家公子,有那麼老嗎?
見崔千鈞不答,楚越靈機一動,像是抓住崔千鈞命門一樣,拿出此生最大的纏人本事:「義父,帶著我活下去,好不好?」
楚越鳳眸里透著別樣的冷靜,內心卻是怦怦直跳的,在害怕義父不要他與活不活的下去之間舉棋不定,在絕望的空寂孤獨中同瀟瀟大雨撞了個伶仃。
崔千鈞每日過得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他知道活下去很難。
那孩子看著乖順,看上去十分可憐,崔千鈞心一軟,「嗯」了一聲。
楚越擦去臉上血淚,雙膝一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崔干鈞腳邊,垂首斂眸,「謝義父救命之恩,孩兒一輩子孝敬您。」
崔千鈞:「……」
崔千鈞撿起地上的油紙傘,高高的舉在楚越的頭上。
楚越撲上去,依偎在崔千鈞的懷裡,像是找到了最終的歸宿般笑的很開心。
那一刻,楚越暫時忘記了恩公之死的痛楚,忘記了自己體內的毒藥,只記得眼前這個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人。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尚在馬車內的楚越抽搐一下,他無意識的抬起腳,一腳踢在夏瀟手臂上。
莫名被踹的夏瀟:「……」
夏瀟掀開帘子,朝著崔千鈞就是一頓輸出,陰陽怪氣道:「毒差不多解了,快來照顧你這寶貝兒子。」
崔千鈞上了馬車,同時把夏瀟趕了下去,氣的夏瀟破口大罵:「好你個崔千鈞,你個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偽君子,小人行徑!」
「看來你對自己的認知還挺準確的嘛!」崔千鈞呵呵一笑:「夏老驢。」
夏瀟:「……」
小爺我才十九歲,哪裡老了?
崔千鈞坐在楚越面前,楚越還沒有醒過來,他又做了第二段夢。
支離破碎的夢境是噩魘的翻身,心魔戾氣與欲望貪婪押解成無底洞窟,在楚越的腦海中掀的天翻地覆。
陰風亂雨,大夢南柯。
楚越進入了第一段的續夢中。
認了崔千鈞做義父後,他讓崔千鈞等等,自己要和恩公說幾句話。
崔千鈞從來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癖好,即便是白撿來的便宜兒子,他利落的上了馬,退到了匪寨外,找了個避雨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等著乖兒子。
大雨滂沱的落下,打在少年不真實的夢境中。
楚越走到兩位恩公面前,看著崔千鈞留在地上的油紙傘,道:「以前我只覺得平穩就是幸福,可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就像是一把油紙傘,終究遮不住兩個屍體。既然我的身份已經被人盯上,那不妨就和他們斗上一斗,我孑然一身,就讓我下地獄吧!」
說完,他就走到崔千鈞面前,崔千鈞問他:「為何不打傘?」,他回答:「打傘沒用」。
——持殺器才有用。
從此,十六歲的頑劣少年埋葬在昨天,取而代之的是步步為營的野心。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楚越再也沒有打過傘,每日刻苦練功,手上的鷹風爪很快就使得出神入化。
夢境逐漸消散,在楚越的腦海中碎了一地殘雪,崔千鈞的面龐卻越發的清晰。
片刻後,楚越意識到現在不是夢。
義父就在眼前。
楚越睜開眼,看到崔千鈞立馬抱了上去,哭唧唧的說:「義父,嗚嗚嗚……」
崔千鈞拍著楚越的後背,極具安全感的力度縫縫補補在快要碎掉的少年耳邊:
「別怕,義父在。」
「會一直在嗎?」楚越戰戰兢兢的問,周遭像是無盡的深淵,將他整個人蓋在暗夜之下,迎接不到半點穹光:「義父有一天會不會不要我了,會不會……?」
問完這個問題楚越抬眸一看,他驚喜的發現——義父就是頭上那頂永不塌陷的穹光。
「不會。」崔千鈞仿佛金甲加身,散發著神明獨有的聖光,將楚越周圍的黑暗砸碎:「將來無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義父都在。」
「那義父會不會……」
「不會的。」
楚越抽抽搭搭的哭了好久,賴在崔千鈞的身上也不肯下去,崔千鈞沒有任何的不耐煩,一直在哄他。
仿佛風平浪靜,四海笙歌。
直到深夜休息之時,楚越才和崔千鈞分開。
月光流沙,攀上黛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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