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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灼:「不知何人。」

「那只能有緣再結識一二了。你們人間,有意思的人真不少。」

真是這條龍能說出的話。

葉灼淡淡道:「這麼想和天下好人結識一二,上清山全是道德君子,你去那裡一定如魚得水。」

離淵想了半天:「你擠兌我。」

——龍離淵是越來越能聽懂人話了。

離淵說:「走,帶你去吃兔肉。」

「好啊,」背後傳來風姜陰惻惻聲音,「我對著清單奔波採買,你們卻在這裡擠擠兌兌,是不是還要背著我吃兔肉?」

「先不吃。」葉灼道,「你們都沒覺得鎮上有哪裡不對?」

風姜是不能指望了,他問這話時看的是離淵。

離淵審視了一下四周。

「似乎未覺。」他說。

這龍不能要了。

描述他身上的所謂氣息時,說得信誓旦旦,現在就只會說「似乎未覺」。

「你是覺得哪裡不對?」離淵問他。

葉灼站定,感受了一會。

而後道:「似有冤孽。」

這都能感受出來,離淵覺得自己應該也去學一下佛經。

離淵:「那我們再走走,或分頭查探。」

葉灼往前走兩步,攔住一個凡人老伯。

就見那老伯看著他的面容,目光已是有些發昏了。

——遠看一襲紅衣,熠熠生光,就知是蒼山中的神仙下山,不敢直視。可是到了近前,才發現竟是如此瑰麗美人,那張面孔,真讓人懷疑自己在發白日夢,可那氣息,又叫人覺得猝不及防掉進雪窟窿一般。

「老伯。」質若冰雪的嗓音打斷老伯腦中所有想法,問出一個讓他絕對想不到的問題呢。

「近日鎮上死人了麼?」

「死……死是死了點。」

「在哪裡?」

「東邊老死了一個,西邊喝酒死了一個,西南邊……好像有家生了個死胎。」

葉灼:「那十日內有無飛災橫禍,或是鬼神怪異之事?」

「鬼神……前幾天好像聽西南邊幾個街坊閒聊時說自己聽見鬼叫,還有……我想想……」那老伯沉思一會兒,「哦!要說飛來橫禍,街尾那家賣魚的鄭娘子,五天前似乎在山裡湖冰上跌了一跤,當即站不起來了。」

「後來呢?」

「他們家那個上門女婿,仙長知道吧……哦,仙長恐怕不知道。就是鄭娘子的夫君,那個宋書生,看著瘦瘦弱弱的,聽了消息急得連夜套車幾十里請大夫,後來一邊照料,一邊又見天的求神拜祖,頭都磕破了,不知怎的,他娘子過兩日竟漸漸好了——鎮上都說是誠心感動上蒼,仙長你看,這可不是神異之事麼?」

「還有別的事麼?」

「要是問這些天裡的,倒沒聽說過了。」

「我知道了,多謝。」葉灼微點頭,回到離淵和風姜那裡,「挨個去看。」

無人反對。

葉灼這疑心來得蹊蹺,可是無人質疑他的看法,仿佛只要是這人做出來的事,總歸是對的。

類似的事風姜以前也做過。鎮上官衙和微雪宮關係不錯,若有離奇之事,積多了會遞到他們那裡,他們自然派人過來查看一番。

鎮上人說有精怪鬼神,大多是些無稽之事:聲稱河裡有水鬼的,往往發現是河中有暗流纏人,聲稱聽見鬼哭的,往往是禽畜夜啼,鬼魅糾纏,查清了大多是人情翻覆。

這次那老伯說的,一聽之下也無什麼不平常之處。

——但是阿灼覺得不對,一定有他的道理。

離淵同樣如此覺得。

許是和這人在山上一起待得久了,不自覺總把他當做不近人間煙火的明珠仙露,其實並不是。

山下的事,這人處理起來也像他的劍法一樣乾脆利落。

真是奇怪的人。

那雙眼睛裡好像什麼都沒有,可他其實什麼都懂。

於是他靜靜跟著葉灼,保持著自己的存在,這個人好像不太需要別人幫忙。

鎮子太小,沒過多久三人就看了兩句屍體,一個墳頭,摸清楚了三位死者的來龍去脈。

醉鬼死得乾脆利落,沒什麼可說,死後家中氛圍一派輕鬆,迎接仙長時都面帶笑容。

東邊說是老死的那位老人,似乎是兒孫不堪侍奉之苦,斷了幾天的食水才導致此事,如此事端並不歸他們管,報官了事。

西南幾個聽見鬼叫的街坊,聽見的實則是人哭聲,孩子的母親是已經哭過了,孩子的父親人前卻沒能落淚,最後半夜找了個地方偷偷哭泣,不幸還是被他人聽進耳中。

這一樁事也探明,葉灼看見離淵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看著這一切,靜靜地。

心有五蘊六毒,身在凡塵火獄,區區四百戶的山間小鎮尚且如此,不知這龍現在是否還覺得人間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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