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弦在樹下靜坐。
指間一枚白棋輕擱在棋盤上,卻沒落子,而是看著明滅如春燈的遠山星月,像在出神。
眼底有渺渺笑意。
離淵在他對面落座,執黑棋落下一子。
「微生兄在想什麼?」
微生弦落子與他對弈。
「也無事。只是如此良夜,想起當年和那姓葉之人來此,定下微雪主峰時的情景。」他說。
「是何情景?」離淵道,「也如今日麼?」
「那時蒼山下了雪,上下皆白。那時我和他就站在此處,前方群山俱在眼中。我問,群山綿延,你最喜歡哪個?選來做我們主峰。」
一天下來,魚肉沒吃幾口,故事倒聽了不少。
離淵:「他說什麼?」
「他說,那就現在這座。——然後就去練劍了。」
說出這種話,真是絲毫不出離淵意料。
離淵:「是他會說的話。」
「如此不解風情,也只有他。」微生弦笑看離淵,「那離淵兄你又在想什麼?」
離淵看向微生弦的劍。
「我在想,微生兄的劍很有趣。」離淵說,「從前只以為是你隨手揀來削成,未料別有玄機。」
微生弦輕撫劍上花枝:「的確是隨手揀來削成。只是說來也巧,偏偏讓我撿到建木枝條。」
離淵點頭:「古之建木凋亡已久,在微生兄手中卻可以再發新枝,是巧。」
微生弦眨眨眼:「離淵兄說話,什麼時候和那姓葉的一類了?」
「近墨者黑,我也無法。」
微生弦嘆息搖頭。
「建木古枝,說來也是煉劍的絕佳材料了。可惜,那一根枝條只出了兩把劍,都沒落到劍修手上。」
離淵靜靜看著那把劍。
「——離淵兄,此時你又在想什麼?」
「在想,十萬血晶,的確不是小數目。」
微生弦大受感動。
「終於聽到有人說公道話,本道長實在百感交集。」微生弦的棋也不想下了,幾乎想要去握離淵的手。
「十萬血魔橫屍煙霞小界,他動動手指,哪怕只挖幾百顆回來,也算心裡想著宗門,區區十七顆,真讓我心如刀割。」
離淵似乎沉吟一會兒。
「起碼,」離淵說,「不是殺了就走,一顆未取。」
想想那樣的場景,微生弦的神情逐漸陰鬱。
「此事微生兄想要如何了?」離淵隨手落棋,道,「如今直言決裂,可是準備好了此後與他們明爭暗鬥?」
「鬼界未至,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去探查,可見那十萬血晶也沒填上他們的靈脈缺口。」微生弦落子,「這臉面撕破不撕破,也無區別了。」
「那四道符咒,不是上清山埋的。派個一問三不知的老實人過來,離淵兄,你覺得他們是怎麼想的?」
「我想,他們已經設計要殺葉灼,葉灼也殺了他們兩個渡劫,仇是已經結了,彼此心知肚明。信物和請柬送來,無非做個表面功夫罷了。至於微雪宮去不去,都無所謂。」
「若是微雪宮有人去了,鬼界月黑風高,正好了結恩怨。若是微雪宮不去,鬼界之行里沒有異己,不生事端,也不錯。」
「至於派來送請柬的人,微雪宮把人殺了,正好又有了由頭來發難。若是沒殺,放了回去,正好也能帶回些消息情報。——所以派來的人,也是個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的人。」
說罷,漫不經心落子:「我看上清山行事總是如此,給自己留足進退餘地,做兩手打算。」
打定主意鯨吞蠶食,面上又要做道德君子,正是他們作風。
「所以那四道陰陽符咒,不是上清山手筆。」離淵道,「應是有他人知道此事,設計讓微雪宮也來參與,他們想讓微雪宮也來鬼界。」
微雪宮自己有靈脈,有修行資源,對於他界秘境,並不一定如其它門派那般在意,即使上清山相邀,也未必會來趟這趟渾水。
但若是鬼界禍端波及了他們治下,想來就要正眼相待。
人間的事,還真是錯綜複雜。
「能提前知道鬼界之事,還對微雪宮頗有了解。除此外,又和上清山不完全是一心。對方是誰我不知曉,是敵是友也不好說,但想來微生兄心中有數。」
微生弦不得不擊桌讚賞:「離淵兄,窺一斑已知全豹,你真是洞若觀火。」
「太皓太緇一死,他們消停了那麼久,已是心中有所斟酌。既如此我再來到渡劫境界,那些老東西,又要權衡幾下了。」
說著微笑:「今日把他們老底揭開,你說等那元嬰把話學過去,他們會怎麼想?」
離淵:「想來是左思右想,騎虎難下吧。」
元嬰道長此次前來,嚇得肝膽俱裂,回去之後一定是要大告一狀。
十萬血晶的事,從前微雪宮沒說過什麼。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