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弱水從銅鏡里看祝小薊給他脫下簪子,美目流轉間已經帶上了些許厲色:「聽說你昨晚一夜未歸,連帶著景元也沒有回來........可是仗著寵愛,帶爺們出去廝混了?!」
祝小薊察覺到不對,立刻跪下,雙手掌心撐在地面上,用額頭抵在手背:「回大娘子,妾沒有。」
「娶你回來,是為了給薛家綿延子嗣的,不是為了讓你白吃薛家飯卻不出力的。」
徐弱水說:「你十五歲嫁進來,如今也二十了,五年了,肚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也該好好反省。」
祝小薊:「..........」他頭抵在地面上,聽著婆母訓斥的話,用力攥緊了地面,手腕顫抖,直到粗糲的沙石磨破他的指腹,疼痛從從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淬了毒一樣的恨意再度翻湧起,他咬緊唇強忍著情緒,只恨不能現在就離開薛家。
徐弱水坐在大果紫檀鼓凳上,看不到祝小薊此刻的表情,自顧自卸妝,不經意擺了擺手道:「去外面跪著吧。」
她說:「跪足半個時辰,好好想想這薛府里的規矩是什麼,等反省夠了,再走。」
祝小薊:「..........是。」
他起身,低下頭,推出了門外。
身邊的小侍搖月跟在祝小薊身邊跪下,膝蓋觸碰在冰涼的地面上,凍的一個哆嗦。
夜深人靜,屋外風雪漸大,幾乎能把個三歲小孩埋進一半去。
陪著跪了不到半炷香,搖月就有點頂不住了。
他雙手交叉環抱住自己,不住哆嗦道:「主子........」祝小薊已經跪的有些迷糊了,臉色煞白,眼睛也眯起來,這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沒有倒下,聽見搖月喊他,便低低應了:「怎麼了?」
「我們還要跪多久?」搖月的上牙齒和下牙齒不住地打架,白雪折射著月光落在他的肩頭,仿佛又千斤重,壓得他身體左搖右擺,好似下一秒就會撲通一下倒在地上:「主子,我好冷.......」祝小薊也冷,但是他知道離他能回青楓院還不到時候,只能深吸一口氣,直到冷氣充盈肺部,逼他清醒:「再忍一忍。」
他其實聽見自己說:「等跪足半個時辰,就好了。」
「主子.......」搖月有些欲哭無淚:「這麼冷的天,你的身子怎麼頂得住?」
祝小薊沒說話。
頂不住也要頂。
他想,如果他今天就真的死在了薛府,又有誰會憐惜他呢?
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妾罷了,死了也沒有人在乎。
思及此,祝小薊深吸一口氣,勉力睜開眼。
可他才流產,身子虛弱至極,哪能在雪地里跪半個時辰,搖月話音剛落,他的身子便搖晃片刻,隨即徑直倒了下去。
「........主子!」搖月嚇的魂飛魄散,一個激靈清醒了。
他扶起面色慘白、透明如紙的祝小薊,顫抖著手指去試祝小薊微弱的鼻息,隨即仰頭看向主母房門口的幾個丫鬟,涕淚橫流:「姐姐,好姐姐們,我家主子暈了,能不能許我將他扶回房中........」「主母說了,要跪滿半個時辰才能走。」丫鬟花青面無表情道:「沒跪滿半個時辰前,誰也不能走。」
真跪滿半個時辰,祝小薊說不定就沒有命在了!
搖月見狀,狠了狠心,當即背起祝小薊就想往門外走。
可丫鬟們哪能容許他就這麼走了,當即就將他拖拽回來,拉扯間,搖月背上的祝小薊失去平衡,跌倒在雪地里,漆黑的睫毛上沾上了雪花,連白皙細嫩的手背也凍的發紅。
「主子!」搖月一把推開桎梏住他的丫鬟們,撲過去看昏迷的祝小薊,見祝小薊已經凍的不省人事了,片刻後一咬牙,想也不想,含淚就往門外衝去。
在這偌大的薛府,如今能救他主子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可身後的丫鬟們怎能允許他離開,忙追了上來,搖月慌不擇路地朝薛景元慣常所會在的書房跑去。
他跑的慌張,在穿過花園的時候,冷不丁被地面上的石頭搬倒,摔了一跤。
他從雪地里抬起頭,兩眼昏花,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後背卻一重,被丫鬟們壓倒按在了地上。
「跑的還挺快。」花青氣喘吁吁地將他拖起來,抬手給了搖月一耳光,響亮清脆,道:「大娘子的話都敢不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搖月被這一耳光甩的眼淚都要淌下來了,疼的皺緊鼻子,還想掙扎,卻直接被拖了起來,往竹影居走。
搖月奮力掙扎,可只能徒勞地在假山上留下幾個血指痕,再被賞幾個響亮耳光。
就在他近乎絕望時,不遠處卻走來一個筆直挺拔的身影。
那人穿著靛藍色繡暗紋的長領交衫,用深色腰帶束起一截勁瘦腰肢,垂下兩截絛帶隨風輕擺,兩邊的翡翠玉佩則壓著他的衣角,垂落的雙手手腕上還帶著黑色護腕,外披一件繡金流雲紋披風,隨著他大踏步走路的動作折起筆直的弧度,遠遠看去那人身形如同冬日裡一桿筆直的長槍,閃爍著尖銳的鋒芒,而天地之間莫有其他兵器能撼動他的神威,也沒有人能將他折斷,他就這樣站在風裡,連紛揚殘酷的冷雪也不能將他徹底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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