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遠方傳來一陣罵罵咧咧聲,打破了壓抑:「你說那沈扒皮怎能如此狠毒,還好我家離衙門近,就一炷香的時間,我難道會飛不成!我累死累活替典獄司驗屍,他還動不動就扣我月例。趙達,你說他是不是無良!」
這聲是越聽越近,等他話落,顧顏就見趙達領著一個瘦弱的郎君從拐角處走來。
那郎君還想與趙達怨,只他一扭頭,就見沈朗濰面色鐵青,正站在殮房外死死盯著他。
他被這場面驚到,猛地停下腳步,深吸了好幾口氣,眼也瞪的溜圓:「該死的趙達,你怎麼也不提醒,他還站在這兒。」
趙達也是無辜:「方先生,我剛請你時,統領真不在這兒,我發誓。」
「你發誓有什麼用,他若找我算帳,你也別想跑。」
「方世瑜,你剛喚我什麼!」沈朗濰行著四方步,怒視來到他身前。
沈朗濰身形本就高大,長年習武更令他健碩不凡。如今他擋在方世瑜身前,顧顏竟是看不見方世瑜分毫。
「統領大人莫不是聽錯,我哪裡就說什麼,幻聽,肯定是大人幻聽!」
那聲音一股子賤兮兮的味,顧顏剛還凝重的嘴角,也被他勾出笑。
剛離得還遠,顧顏也沒仔細看他相貌,等她行至沈朗濰身側時,才算看清眼前人。他身材不算高,可人卻很白淨精神,眼睛圓圓,細皮嫩肉,與印象中的仵作形象大相逕庭。
「這位便是典獄司的仵作?」
方世瑜見顧顏來,像得了救星般,殷勤回她話:「小人方世瑜,正是典獄司的仵作。」
沈朗濰冷眼瞥他一眼,轉身返回殮房,丟下一句:「別再浪費時間,快去做正經事。」
方世瑜與顧顏不正經一笑,麻溜隨沈朗濰進了殮房。
顧顏怕雲月她們不適,便讓她們在外等著,她自己則與趙達一起進。
「趙達,你為何喚他『先生』?」顧顏不解,先生一般是稱呼有學識的學者,很少會有人稱仵作為先生的。
趙達耐心解釋:「特使有所不知,這方仵作驗屍的本領實乃一絕,就是這性子有些古怪。他原本是不想任職的,還是統領親自請了他來。他不喜人稱呼仵作,我們因此才喚他先生。」
顧顏心道:「親自請他來?我看是親自逼他來吧!」
她無奈笑了笑,與趙達一同邁進殮房。
殮房內的方世瑜已做好了事前準備,此刻他正在查驗吳娘子的屍體。顧顏見他做事斂聲屏氣,絲毫沒了剛才的嬉皮笑臉,這人也變得順眼很多。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方世瑜才將將驗完屍。
「死因是窒息,死亡時間大約是昨晚子時。」
方世瑜的話與府衙仵作如出一轍,那府尹顯得尤為得意:「統領這下可算放心,我們衙門的仵作雖不算上乘,可該有的敬業還是不缺。」
方世瑜將驗屍工具收好,輕哼一句:「府尹大人的要求未免太低,這就算敬業?」
府尹不服道:「明明是你說死因窒息,這會兒又何故詆毀我要求低。」
方世瑜也不瞧府尹,只來到沈朗濰、顧顏身前回稟:「統領、特使,死者的致死原因雖為窒息,可屬下還查出她已中醉骨散之毒。身中醉骨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作一次,需按時服用解藥,才可保身體無虞。」
衙門的仵作也一直候在殮房:「中毒?這不可能!死者面唇並無青紫,口鼻也無白沫,血呈正常鮮紅,哪裡就驗出中毒來。」
方世瑜仿佛對這些反駁習以為常,他並不想多費唇舌,無奈沈朗濰示了意,他這才來到冰棺前,與仵作解釋:「醉骨散並非隨血液運行,你說的那些症狀,她自是沒有。確切來說,它也並不算毒,不過是發作時,中毒者全
身的骨頭會如蟲蝕般痛苦,嚴重者還會因此喪失行動能力。」
那仵作還是不信:「那你怎知她是中了醉骨散。」
方世瑜肯定道:「你剛驗屍時,定沒仔細查看她腹部。」
「既已確定死者死因,死者為大,我又何苦看人家娘子腹部。」那仵作還在狡辯。
方世瑜顯然是惱了:「你身為仵作,做事怎能如此馬虎!你的職責是幫死者找出兇手,還他們一個真相。只你行端坐正,還怕這些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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