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上一次留劉海還是初中,此後都是大光明,露出她的大額頭。
她從來不覺得她的大額頭是缺點,相反,她喜歡把所有頭髮扎在後腦勺,一點碎發也不落下。
別人說她額頭大,她便說聰明人額頭都大。
可如今的她,留著八字劉海,幾乎將眉毛遮住。
天空又飄起細雨,周羲和把傘打開,將她罩在傘下。
「回去?」他問。
「再走走。」
裴瑾其實也不知道走去哪兒,只是她剛吃完宵夜,肚子很脹,而且今夜有熟悉的好友作陪,她終於不用獨自一人待著,她想延長這一刻。
「你為什麼會回小欖鎮開民宿?」她問。
周羲和這些年一直留在蘇城,從本科畢業後便進了銀行,一直按部就班地生活,為此,她父母跟她通電話時,偶爾也會不經意流露出「如果你像周羲和一樣能留在我們身邊就好了」的想法。
雖然他們很隱晦,但裴瑾還是察覺到了。
她跟周羲和從出生便認識,到現在28年的歲月里,一直都是被「相互比較」的對象。
哪怕他們性別不一樣,性格也完全不一樣。
旁人總調侃:「裴家把女兒當兒子養,周家把兒子當女兒養。」
「哪有送女兒留學,讓女兒留在外地的?」
「還是周家兒子省心,在蘇城念書,畢業了進了蘇城銀行,父母有個頭疼腦熱,他第一時間就能趕到。」
哪怕裴瑾本科C9,藤校碩士,依舊比不上好孩子周羲和。
她不知道父母是否後悔過,傾盡所有托舉她。雖然他們表現得很開明,支持她一切決定,但那麼偶爾偶爾幾個瞬間,他們也會流露出希望她能回小欖鎮的想法。
從前的裴瑾熱愛這座生她養她的水鄉,可要是說回家鄉發展,那她是堅決不同意的。
她在北京有份體面高薪的工作,她有家境優越的丈夫,她的人生重在攀登,越過一個高峰,還有另一個高峰,她註定是要登頂的人。
小欖鎮太小,裝不下她。
可心高氣傲的裴瑾,還是在新婚不到兩年後,灰溜溜逃回來了。
「銀行的工作太枯燥,每天幹著一樣的事。」周羲和緩緩說著:「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太沒意思,衝動之下就辭職了。」
「開民宿也是意外,有個朋友,就是我大學宿舍內蒙古那個張峰,記得嗎?」
裴瑾點頭,張峰,一個高大威猛留著絡腮鬍的猛男。
「他跟女朋友一起打造了這個民宿,剛裝修完兩人分了,因為分帳不均差點打起來……」周羲和頓了頓:「後來我發現我這些年工作的存款足夠盤下這個店,所以就接手了。」
裴瑾沒想到還有這一段往事,回想過去這一年多,好像從她結婚後,她跟周羲和聊天的頻率驟減。
從前的她雖然忙,可只需要忙工作。然而踏入婚姻那一刻,她不僅要忙工作,還要忙家庭,忙著應付那對情緒不穩定的公婆。
她忙到心疲力竭,忙到連正常生活都難以保證。
「可你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她道。
「一邊做一邊摸索。」周羲和笑笑。
「我剛剛在訂房軟體看了一下,這附近的民宿幾百家,太卷了。你那棟也就兩層,面積不大,也就八九間房?定價也不高,猴年馬月才能回本。」她對他的衝動表示擔憂,這筆帳怎麼算都不對。
「8間房,我自己住了一間。」他回答她的問題,又道:「最近還在試營業,能不能賺錢我還真沒想那麼多,虧少點就行。」
裴瑾笑著搖了搖頭:「虧你還在銀行干那麼多年,賠本的買賣怎麼能幹?」
「你有什麼想法?」周羲和虛心求教。
裴瑾在投行工作,負責企業重組兼併收購,平日裡接的案子都是9位數以上的。
「趁現在還虧得不夠多,轉手賣了。」這是裴瑾的建議。
周羲和剛想開口,便聽到她「噓」了一聲。
「是不是有貓在叫?」她輕聲問他。
周羲和直直看著前方,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直黑色小狗在雨中獨行,一瘸一拐朝他們走來。
裴瑾順著他目光看去,也看到那隻受傷的小狗。
它被雨水打濕,渾身的毛貼著身,發出虛弱的喊叫,那聲音聽起來像貓在叫。
裴瑾心一熱,朝它揮了揮手。
黑色小狗望著突然出現的一男一女,眼底滿是恐懼。
裴瑾彎著腰朝它走近,輕輕撫摸著它的背。
小土狗應該是剛出了車禍,身上都是血,腿瘸了一根,右眼冒著血。
這一瞬間,裴瑾仿佛在這隻落魄的狗身上看到了自己。
「周羲和,我們把它帶回民宿吧?」她聲音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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