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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下去,他也會忍不住得寸進尺的。

宗策的視線重新落在那三頁紙上,在看到「我的大將軍」這幾個字時,目光微動。

食指虛虛描摹著那人的筆畫,他低垂著眼眸,呼吸悠長平穩,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電閃雷鳴的冰冷雨夜。

那人濕漉漉地蜷在自己懷中,下巴擱在他的肩上,一邊細細地打著顫,一邊小聲對他講話,注視著他的眼瞳中不見恐慌,只有滿滿的信任與一絲掩藏得不太好的擔憂。

他再度後悔起來。

那個時候,自己為什麼不吻上那片唇呢?

冰涼的,濕潤的,混合著雨水的澀滯。

但那人劇烈的心跳和急速上升的體溫,能夠很好地彌補這一點。

那人應該會用驚怒的眼神瞪著他,但在那樣的環境下,他是不會主動發出聲音的,也不會很激烈地反抗,所以很適合用戰袍裹住身體,細細地擁吻。

或許那人會用蒼白瘦削的十指緊緊攥住自己肩頭的衣裳,等到實在受不住了,就用那雙被閃電照亮、帶著些許茫然和怒意的迷濛眼睛看著他,直到眼角和雙唇都被逼出紅暈。

又或許……

下次見面時,可以做得再過分一些。

讓那個人的身體牢牢記住他帶來的每一分震顫,直到雲消雨歇,再親手為他洗淨身體,披上龍袍,虔誠地跪在他身前請罪。

那人似乎總不明白,他宗策從不是什麼清正高潔的君子。

如果只想要他的忠誠,那便不要取下他脖頸上的韁繩。

他少時同師父學刀,出師前的最後一課,師父將他丟進了一處賊窩,他用三天三夜的時間,靠著刀、劍、斧子甚至是拳頭和牙齒,為自己殺出了一條血路。

然後拖著一條傷腿,獨自蹣跚走下山,把賊寇的腦袋提到了官府大門前。

那位縣衙的長官是父親的朋友,和他對視片刻,當時便同父親說:「你家這小子,是個凶獸,一般人壓不住他。帶他去賭坊青樓逛逛吧,再不濟學著喝點酒也好,你若同意,我可以教他這些。」

父親沒聽懂,婉言謝絕了,覺得那些都是不三不四的地方,會教壞孩子。

但上輩子被押上法場前,宗策看著柳顯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明白了父親那位友人的意思。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多特殊,也是發自內心地厭惡著那些蠅營狗苟之事,世人都讚揚他愛民如子,可在這清濁難澄的亂世,好名聲反倒成了一種罪過,他也成了被同僚們排斥厭惡的異類。

因為在上位者和文臣們看來,身為武將,他卻太像一個儒士了。

但書生手中可沒有兵權。

一個人若是沒有了私慾,就沒有了方便掌控的把柄。

他們擔心的是對的,宗策想。

他不屑於這些,是因為明白自己想要的,遠比任何人都多。

他想要一個能夠結束亂世的強大君主,一些能夠讓百姓吃上飽飯的官員,和一個統一安定、富饒強盛的國家。

曾經他寄希望於朝廷,後來經過一次次的慘痛教訓,宗策改變了想法。

——如果皇帝和朝廷做不到,那就由他來改朝換代。

這是一個任何人聽來,都會覺得狂妄得不可一世的野望。

不,或許蘇成德在監軍期間也發現了端倪,宗策有思考過要不要扣下他,但為了不打草驚蛇,最終還是放他回了新都。

他篤定地相信,蘇成德什麼也不會說的。

返程那日,蘇成德沒有讓他送,只給他留下了一封信,說希望能在宮中再度重逢。

這也是他最後的勸說。

因為他們彼此都清楚,下次見面,要麼是在金鑾殿前,要麼就是在法場之上。

不過是成王敗寇,宗策認了。

重來一次,他依舊沒有改變想法。

他甚至都沒有記恨柳顯和魏邱二人。

因為這輩子,他不會再給他們任何出頭的機會。

他要做的,只是把曾經做過的事情提前一步,與其被逼反,不如自己先反——他平靜地告訴自己,這世上絕不可能存在一個容忍他宗策、又能實現他野心的君主。

如果有,那他一定是上天降下的奇蹟。

腳步聲從前方傳來,有人輕聲道:「將軍,這是漕運司剛剛整理送來的卷宗。」

「先放在那吧。」

宗策抬頭看了一眼下屬,淡淡道。

「是。」

下屬走後,他仔細地收好那封信,起身走到外面透風。

宗策站在廊檐下,整整兩夜未曾闔眼的疲憊讓他在直視頭頂湛藍的天空時,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陽光落在臉頰上的溫感,他卻想到了那個人披著鮮紅戰袍,站在城頭的晨光下朝他展露的燦爛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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