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慢些喝,還有點兒燙。」
宗策盯著殷祝在明亮燭光下顯得格外紅亮濕潤的唇,略有些遺憾。
他本還想一口一口餵殷祝的。
偌大帳篷里,一時只能聽到殷祝咕嘟咕嘟喝湯的聲音。
若是仔細側耳傾聽,還能聽見外面禁衛巡邏時的交談聲,但都離得很遠,縹縹緲緲,如在夢中。
殷祝覺得這氣氛有點兒難熬。
「下午你去哪兒了?」他捧著湯碗,有些彆扭地問道。
他的臉色仍不大好看,總覺得跟他乾爹這樣怪怪的。
但事情發生都發生了,還發生不止一次了,再有什麼激烈反應,感覺也沒太多的必要。
……說來說去,還是他心軟,捨不得處置他乾爹。
要是換做別人,殷祝恨恨心想,早就叫他們死一百次了!
宗策:「去了一趟阿略那兒。」
「魚也是他給的?」
「是。」宗策看著殷祝一邊吃一邊問的樣子,本想提醒他這深水魚刺多,吃的時候就別說話了,誰知話還沒說出口,殷祝就已經卡住了,手裡的碗險些打翻,幸好被宗策眼疾手快地接住。
「咳!唔呃……」
殷祝捂著脖子,試圖把那根卡在喉嚨里的刺咳出來,誰知那刺卻越扎越深,疼得他眼淚汪汪,臉都憋紅了。
「別咳了,這樣行不通的。」宗策立刻從一旁拿起燭台,神情嚴肅地命令道,「陛下,快張嘴。」
殷祝和他對視一眼,儘管心中百般不願,可刺卡在喉嚨里實在難受,只好乖乖張大嘴巴。
「啊~」
宗策先是借著燭光觀察了一番,眉頭緊蹙:「卡的有些深了。」然後他伸出二指,在殷祝的脖頸上按了按。
兩根指頭自上而下,仔細地摸過脖頸,直到按在喉結上方一寸,殷祝下意識嗚咽了一聲,這才叫他確定了魚刺的位置。
宗策把燭台放到一旁,一手托住殷祝的下巴,防止他應激之下亂動或是合攏,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把食指與中指探進唇舌間,壓著舌根摸索起那根魚刺來。
但殷祝只覺得喉嚨里多了個粗壯異物,捅得他極為難受,最柔軟的口腔被一寸寸摸排下去,深得像是已經到了胃裡。
他乾爹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神情冷凝,淚水逐漸濕潤了眼角,他眼淚模糊地看著宗策,想問問還沒摸到刺嗎,誰知舌頭剛一動,就被宗策誤以為是他要亂動,瞬間大手鐵鉗一樣掐住他的臉頰,逼得他不得不再度張開酸痛的嘴巴,仰頭嗚呃著吞咽下去。
「陛下,忍一忍,」宗策注視著他泛紅的臉頰和逐漸失神的瞳孔,聲音不知為何也變得沙啞起來,「就快好了。」
殷祝的身子細細地顫抖著,他難受得很,想要乾嘔,可身體內部又湧起一股熱浪,大腦不受控制地想著:這和上次在御書房,他乾爹幫他用嘴紓解,有什麼兩樣?
甚至還更狼狽些。
忽然殷祝身子一顫,用力閉上眼睛,眼角擠出一滴淚來,啪嗒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又來了,他絕望地想。
「陛下把那根蒹葭取走了?」宗策盯著他,輕聲問道。
殷祝不答,只是沉沉地、急促地喘著氣。
放在被子上的雙拳暗自攥緊,青年骨節泛白,從下巴到脖子處一片狼藉,白皙的皮膚上泛著戰慄的顆粒。
已經,完全被打濕了。
而等他回過神來時,宗策已經把手指拿了出來,濕淋淋的指尖正夾著一根細小的魚骨。
他恍然地看著那塊魚骨,心想,怪不得方才那麼疼。
原來這就是如鯁在喉的感覺。
殷祝的視線慢慢移向宗策。
他的呼吸依舊沒有平復,但似乎已經全然失去了先前的憤怒情緒,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微張的紅唇還有些泛腫。
下巴上的水光被照得亮汪汪的,一頭烏黑長髮凌亂披散而下,像是一具沒有生氣的蒼白玩偶。
宗策不喜歡他這樣。
但又鬼使神差地,伸出拇指,拭去了他唇邊的透明水漬。
「陛下在想什麼?」
他溫和地注視著殷祝,聲音在朦朧夜色下格外低沉溫柔,像是夜風拂過臉頰。
殷祝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雖然之前就已經夠紅了,但這一次不同,他能清晰感覺到那種由內而外的滾燙在彌散,就像那根卡在他喉嚨里的魚刺,還有下午幾度叫他崩潰的蒹葭。
以及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的偶像,他的乾爹,他崇敬膜拜了一輩子的神明。
「朕好像……」
他的聲音漸漸消失在呼吸聲里。
可是這不對,殷祝告訴自己。
拋開一切過去不談,如果沒有自己,宗策本不該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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