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垂垂老矣的宋千帆臨終前病逝於征戰途中,含淚喊出的那一聲「陛下,陛下啊」,究竟飽含著幾多沉重、不甘與怒其不爭,尹昇可能一生也不會明白了。
但殷祝明白。
最近他乾爹早出晚歸,對戰況絕口不提,但城外隆隆的雷響和城中時不時出現的濃煙是掩蓋不了的。
北屹和大夏,還遠沒有到攻守易型的地步,越往北,適應寒冷氣溫的屹人軍隊戰鬥力就越強,反之夏軍的戰鬥力也會被層層削弱。
只能說巒安關一戰,把北屹僅有的優勢抹平了,這個冬天,兩邊都會度過一段前所未有的艱難時期。
宗策端著早膳推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殷祝長發披散,低垂著頭,脖頸連著瘦削肩頭,呈現出一道優美弧線。
牆角的銅製香爐中飄散著氤氳的裊裊煙霧,顯得殷祝的側影愈發單薄,一身雪白的褻衣宛如青山松柏間翩飛的仙鶴,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氛圍。
宗策的目光掃過錦被上堆滿的奏摺。
昨天回來時,他一份都沒看到,殷祝還特別乖巧地躺在床上,只在他上床摟住自己腰時,才睜著一雙惺忪睡眼,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回來啦?朕都睡著半天了」,然後把腦袋埋進了他的頸窩裡。
一看就知道是裝的。
小騙子。
殷祝恍然未覺宗策的到來,他的目光專注地凝視著腿上的一份奏摺,纖瘦蒼白的五指緊握著筆桿,秀氣的眉頭微蹙,似乎是因為上面寫的字句陷入了沉思。
直到宗策站在床榻邊,陰影罩住了他看奏摺的視線,殷祝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抬頭呆呆望去時,嘴裡還在啃著筆桿頭。
對視一眼,宗策把早膳放在床頭,淡淡道:「陛下,吃飯吧。」
語氣非常平靜,但殷祝卻心裡一咯噔——
完蛋,他乾爹肯定生氣了!
他忙吐出筆桿子,乾笑一聲應下,卻沒忍住,又低低咳嗽了兩聲,因此更加心虛,一邊吃飯,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麼解釋。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則尤難。宗策不是神,做不到分身,
西南戰報已經足夠讓殷祝頭疼了,他不想再給他乾爹找別的麻煩。
但這個不能說。
因為他乾爹肯定不覺得這些是麻煩。
還有……
往後的兩年時間內,大夏還要經歷數場天災人禍。
包括但不限於地動、水災、蝗災等等。
水災和蝗災,他可以任叫人去提前預防治理,但地震無法避免,當地的百姓也不會輕易搬離故土,殷祝只能儘可能地命當地官員加固房屋、囤積糧草,等災害來臨時,讓百姓們的日子好過那麼一點點。
但這些也不能說。
不然要是他乾爹問起來陛下是怎麼知道的,他該怎麼回答?說朕夢中有仙人傳授,能天人感應?還是說自己活了兩輩子?
太扯了,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
還好,宗策似乎並不想揪著這件事不放,只是嘆了一口氣說:「雷車圖紙,策已經派工匠著手去研究了,若不是阿略那邊出了事,大夏這邊也不至於如此被動。但陛下也不必太過擔心,待幾日後神火飛鴉組建成功,至少防守三郡,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那就好,」殷祝囫圇眼下一口粥,又問道,「城中那些屹人貴族,你打算怎麼處置?」
「恩威並施,」宗策說,「只要遵守我大夏律法,策並不打算拿他們怎麼樣,但他們似乎並不這麼認為。」
「怪不得最近他們給你送了那麼多金銀財寶,還有貌美侍女,挺好,是該讓他們割割肉。」殷祝笑眯眯地說道,「不過,聽說送來的人裡面,男寵更多?」
宗策立刻道:「金銀財寶策都已經叫人登記在冊,充作軍費,至於那些男男女女,策一個也沒收。」
「慌什麼?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殷祝喝完最後一口粥,嘗出來他乾爹偷偷在裡面放了蜜糖,意猶未盡地砸了咂嘴,「朕只是很好奇,為什麼他們不給朕送呢?」
宗策微微眯起眼睛。
「陛下似乎很期待?」他直勾勾地盯著殷祝,聲音低沉,「是覺得策管束太多,還是膩煩了這張臉,想要新人陪伴左右了?」
這麼長時間未曾行房,每天還被殷祝督促著喝藥,宗策只覺得身體中仿佛有熱流涌竄,幾乎都快要和初次在宮中那次差不多了。
殷祝卻恍然未覺他乾爹忍耐的辛苦,還在想著歸亭那邊的藥療程差不多了,或許可以找個時日,先試試看那個小藥瓶的效果,從心理上幫他乾爹建設一點自信。
聽說這種病除了生理上的,還有心理上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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