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祝想起上次他乾爹送他的那塊香,他一直珍藏起來捨不得用,正好這次去淘淘看,要是有什麼有趣的小物件,就買一件下來送給他乾爹。
他實在不太會哄人,也不知道買東西這招對他乾爹好不好使。
宗策沒作聲,殷祝就當他是同意了,但往前走了一段才發現,這些攤子上賣的東西都是些當地人自製的土布土鞋,還有陶罐等生活用品。
再往前,還有人賣零散的雞蛋和一些歪瓜裂棗的水果,看著簡直像是現代菜市場淘汰下來的邊角料,讓人生不起絲毫購買慾望。
他乾爹似乎也瞧不上這些,又是在那賣梨的攤子前,只是掃了一眼,就拉著他飛快地往前走了。
殷祝越看越心酸,眉頭也皺得死緊,最後乾脆也放棄了買東西的想法,蹲到街邊來了場實地調研。
「大娘,這雞蛋賣多少錢一個?」
裹著頭巾的大娘咧開豁牙的嘴,用帶著濃重口音的官話說了一個價格,還好,不算太高。
「你們自家能吃得起嗎?」殷祝又問道。
大娘連連搖頭,擺手說這麼金貴的東西,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哪吃得起,都是養來下蛋賣給邊上的大戶人家的。還說就連這些富人家裡的管家,一周能吃上一頓有蛋有肉的菜,已經很了不起了。
說的時候,這大娘眼中還滿是羨慕。
殷祝垂下頭,看著這大娘用竹籃和稻草小心翼翼盛著的五個雞蛋,說:「這些我全要了。」
他沒帶錢,還是宗策幫忙付的。
宗策拎起那竹籃,聽到殷祝輕聲嘆了一口氣,雖然他一句話沒說,但望向這些底層百姓的眼神中,帶著沉重的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分量。
「陛下,」他忽然出聲,「您已經做了很多了。」
殷祝看了他一眼,釋懷地笑了笑,覺得他乾爹終於恢復正常了:「很多,但還不夠好。不過,朕明白功不唐捐的道理,且先慢慢來吧。」
宗策:「陛下買了這幾個雞蛋,準備打算怎麼做?」
殷祝很詫異他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眨了眨眼說道:「帶回去給廚子,炒著吃?還是說你有什麼別的想法?」
「策少時,也曾頑皮過,不練功學習時,就會和附近的孩童們一起去林子裡爬樹,掏鳥蛋,」宗策說,「再把這些掏來的鳥蛋敲碎,用荷葉包上,泥巴和著水封好,埋在木柴底下點燃,烤好後,也是美餐一頓。」
身為一個城裡長大的孩子,殷祝一聽就來了興致:「真的?那要不咱們現在就試試?」
他乾爹果然是行動派,一聽他說要做,立馬就帶著他去附近找了條小溪,又徒手摺下溪邊幾段乾柴樹枝,掰成小段,和稻草堆在一起,在岸邊搭成了一個簡易的烤爐。
沒多久,火就生了起來。
殷祝則負責蹲在爐子旁邊,用泥巴和蛋,他不太會弄這個,水和泥的配比掌握不好,一會兒稀了一會兒乾巴了,好不容易不稀也不乾巴,卻又蹭到了手腕上。
宗策放下手裡的樹枝,走到他身邊,蹲下,低頭幫殷祝一點點把袖子挽起來。
他挽得極為細緻,動作間也很小心,一點兒也不嫌棄殷祝滿手的泥巴,手指的側面從殷祝瘦削蒼白的手腕上滑過,似是無心之舉,又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珍惜。
殷祝歪著腦袋看著他乾爹幫他挽袖。
雖然從前他批奏摺或是研磨時,宗策也會走過來主動幫他挽袖子,但他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他試探性地問道。
宗策的動作頓了一下。
「火候到了,陛下,」他說,「該放雞蛋了。」
殷祝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忙不迭地把雞蛋丟進了柴火堆里,用水沖了沖手上的泥巴,期待問道:「這雞蛋什麼時候能煮好?」
就算山珍海味吃遍,在殷祝看來,都比不上他和乾爹野炊時自食其力做的烤雞蛋。
宗策正想回答,忽然一陣斜風颳過,殷祝離火堆最近,瞬間被那煙眯了眼睛。
沒被煙燻過的人大概不知道,在熱浪撲面而來的那一刻,人的大腦其實是完全空白的,這也是為什麼火勢不大,卻經常有人被蒙在家中活活燒死——並不是他們傻,不知道逃跑,而是在那種情況下,人的理智根本沒辦法正常思考。
「咳咳咳!」殷祝被嗆得連連咳嗽起來,眼睛流著淚,半天都睜不開,正要去找點水洗洗眼,一隻大手將他攬入懷中,抱得極為用力,但拍著他背的手卻十分輕柔。
殷祝掙紮起來:「你放開……朕要、咳咳……」
眼睛!眼睛要瞎了!!!
但宗策卻將他抱得更加緊了。
感受到懷中人的抗拒和厭惡,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顫,終於再一次清楚地認知到,破鏡難重圓,他們也再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一路上的言笑殷殷,不過都是假象罷了。
只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自欺欺人,還妄想著那人顧念著舊情,對他仍像從前那樣……
早知道,昨日自己就該多抱他一會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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