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熱烈地望向殷祝,因為實在沒想到,一向久居深宮的父皇居然會願意為了自己離宮,來太子府參加宴席。
他注意到父皇望著自己,目光出神,似乎還朝他笑了一下,尹英的心臟不由得狂跳起來。
但等餘光掃到人群中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唐頌時,他激動的心情又瞬間冷靜下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在喊禮人的高唱聲中,太子和太子妃像尋常民間的新人那樣,朝著殷祝深深拜下。
尹英的樣貌還是有幾分遺傳了他的親生父親的,殷祝眨了眨眼睛,身子稍稍前傾了些許。
可能是因為最近休息得不太好,晚上睡不踏實,他竟有那麼一瞬,把站在新娘位置上的人看成了他乾爹。
……明明一點兒也不像啊。
喝完敬茶後,殷祝站起身來,對著眾人道:「今日太子大喜之日,朕作為父親,特意來這一趟,就不久待了。你們不必拘束,自便吧。」
尹英忙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送您回宮。」
「不必,新娘還在等你呢。」
最後尹英堅持要把他送出太子府,殷祝答應了。
屏退眾人,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院中。
殷祝的步伐很慢,他的餘光注意到尹英已經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忽然問道:「這麼些年,叫你獨自留在新都,你可怨朕?」
尹英腳步一頓,惶恐道:「兒臣怎敢怨恨父皇?父皇對兒臣寄予厚望,兒臣只恨自己心長力短,不能為父皇分憂。」
殷祝看著他一身喜服站在檐下的模樣,淡淡笑了笑,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朕身為君主,尚且未能磨滅人慾,更何況你。」
「你應該怨恨的。」他說,「但是可以恨朕,不要恨大夏。因為無論你去到哪裡,都是大夏的太子殿下。」
尹英聽得懵懂,不太明白父皇這番話究竟有何深意。
他打算回去之後問問老師再說,當下也只是諾諾應聲,不敢直視殷祝的雙眼。
臨走前,殷祝還在便宜兒子一頭霧水的注視下,十分坦然地順走了他的那條牽紅。
——兒子和老子同天結婚,循環利用一下,咋了?
要真說起來,這次尹英結婚都是他來掏錢,包括從太子府的布置,再到尹英從頭到腳這一身喜服裝扮。
他這種行為連順手牽羊都算不上,最多只能叫物歸原主。
回去之後,殷祝先在御書房耐心批了一下午奏摺,也不問蘇成德他乾爹究竟在哪幹嘛去了,反正到時候總會知道的。
直到天邊餘霞成綺,專注於手頭公務的殷祝隱隱約約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動靜。
他愣了一下,心想難道他乾爹下午還睡在榻上嗎?
可是不對啊,他來的時候看過了,書房裡一個人也沒有。
剛想轉身查看,眼睛就被一隻大手遮住了。
殷祝的脊背剎那間緊繃,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靠近,又放鬆下來,埋怨道:「嚇朕一跳。這是做什麼?」
宗策不答,只是放下手掌,望著他淡淡一笑,牽起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殷祝沒動:「外面有人——」
「沒有,」宗策安撫道,「今夜宮中,只有策與陛下二人。」
殷祝心道你騙三歲小孩呢,想也知道一貫對皇宮安保工作注重到眼珠子的宗策絕對不可能任由守備空虛,哪怕今日全舊都的關注重心都在太子府也一樣。
但既然他乾爹都安排好了,那就相信他一回吧。
只不過……
「你等一下,」殷祝道,「把朕左手第一格抽屜里的東西拿出來。」
宗策不明所以地打開那抽屜,視線凝固在了那抹緋紅之上。
寂靜之中,殷祝仿佛聽到了來自另一人胸膛中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快了一拍,揚起唇,明知故問道:「怎麼,沒看到嗎?」
「看到了。」宗策啞聲道。
他將那條牽紅小心地捧起,一端遞給殷祝,一端仔細在手上纏繞了兩圈,又牢牢握住了殷祝的五指,十指相扣,帶著他跨過了那道門檻。
殘陽如血,灑落在他們的肩頭。
這是第一次,宗策不再放緩腳步,故意落後殷祝半步。
夕陽晚照,月上林梢,晴藍的夏日傍晚,他們並肩行走在肅穆沉靜的宮道長廊,身後的影子重疊相交,不分彼此。
日月輝映之下,流風晃動著高懸的大紅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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