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又關他何事?
宗策照舊只做了自己一個人的飯菜,殷祝就盤膝坐在虎皮上看著他吃,也看不到碗裡裝了什麼,只覺得肯定是什麼狍子肉鹿肉之類的稀罕物,越想越饞,餓得肚子咕嚕咕嚕直響。
要不坦白吧?他心想。
可看看他乾爹隨手用布條紮起的一頭白髮,殷祝還是逼著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剛準備像昨天那樣出門找點野果吃,就被一塊肉乾砸中了。
「不給吃就不給吃,怎麼還打人呢?」殷祝捂著腦袋嚷嚷。
「天黑了,以你的水平,現在出門就是找死。」
宗策放下碗,平靜地對他說。
殷祝默默拿起肉乾:「……謝謝,將軍您真是個好人。」
被發好人卡的宗策並不理會他,只是拿起了旁邊的一件衣服,在燭光下自顧自地縫補起來。
殷祝從牆角的桶里舀了碗水,費勁地將那塊幾乎能硌死人的肉乾咽下肚,看到他乾爹這樣宜室宜家艱苦樸素,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他試探著問道:「將軍為何不回舊都,非要來守這勞什子的墳?」
他心想,老子費那麼大勁讓你活過興和七年,可不是為了讓你在這兒守什麼破皇陵的。
宗策抬起頭,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他。
男人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冰冷,叫殷祝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他聽到他乾爹說:「這是帝陵。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對陛下不敬,自己滾出去。」
殷祝舉手投降:「好,好,我不說了。」
宗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衣服也不縫了,直接吹滅了屋內唯一一盞燭燈。
「過幾日,我會叫人帶你離開。」他說。
只一句話,殷祝好幾天都睡不踏實。
他在想宗策會叫誰過來,是下屬,還是附近的地方長官?但等看到蘇成德出現在他面前時,殷祝心情複雜地想,果然,就和歷史上一樣,他乾爹最後還是和這位關係最好啊。
但蘇成德卻並不如他想像的那樣,是因為宗策一句話千里迢迢從舊都趕來的,殷祝偷偷聽了幾句他倆的談話,發現蘇成德好像是原本就在這附近辦事,只是收到信件後,順道過來看看宗策的情況。
「那位一直想您回去,」蘇成德對宗策說,「您還年富力強,當真打算在這裡了卻餘生嗎?」
宗策語氣平淡:「策心意已決,不必再勸了。」
蘇成德嘆了一口氣:「罷了,我也知道,你這人就是這樣倔。不過這年輕人又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自己撞上門的。」
「可要查一查?」
「無所謂,帶他走便是。」
殷祝聽不下去了,一面餵大黑一面從窗口探頭喊道:「我才不要走!將軍你就讓我留下吧,燒水做飯劈柴暖床,我啥都能做!」
蘇成德被他驚得一愣,隨即揶揄一笑:「這性子倒是有些像……怪不得你能留他到現在。」
宗策皺眉,糾正道:「你多想了。若是不管,他出去只能落得個被野獸咬斷喉嚨的下場。」
「其實把他留在你身邊,也是不錯的,」蘇成德說,「這次來見你,都比往日有了些許生氣。」
「表象而已。」
宗策低聲道:「策苟活於世間,不過是怕太早下去,會被陛下埋怨。若是能再見上一面,縱使粉身碎骨,策也甘願。」
安慰的話堵在喉嚨里,蘇成德看著宗策那透著些許寂寥的淡漠眼神,實在是說不出口。
他雖沒到宗策這樣行屍走肉的程度,但那日白布滿目,百官縞素送行時,又何不是體驗了一回肝腸寸斷的哀切?
因此才會早早在帝陵邊上挖墳,給自己準備好後事,準備待到闔眼之後,再去下面服侍陛下。
「好吧,」他說,「那我帶他走,你多保重。」
宗策站在院子裡,目送著蘇成德將殷祝帶上馬車,毫無波瀾地收回目光,繼續自己那幾年如一日的單調生活。
但分別前,他的腦海中也閃過一絲狐疑——
這個年輕人,今日怎麼這麼聽話?
這個疑問在傍晚時得到了答案。
趕在在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消散前,殷祝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小屋前。
「將軍,我又來找你啦!」他髒兮兮的臉龐上揚起一抹燦爛笑容,注意到宗策的視線,又很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自己腫得老高的腳踝,「跳車的時候沒注意,被石子絆了一跤,還以為沒啥事呢……」
宗策定定地看著眼前陌生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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