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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采兒抹了抹眼淚,強壓下心中不舍,轉頭往角門走去。臨出門前,她掏出一個嶄新的荷包遞給章伯。

「章伯,這個荷包煩勞你找個機會給芙兒。只是,別告訴她是誰給的。還有......」

「老奴省得,夫人來過的事,斷不會讓任何人知曉。」章伯很瞭然地接口。

甘采兒感激地看著章伯。她能偷偷來看女兒一眼,全賴這位昔日老僕給她行方便,打掩護。

她接著又從懷裡拿出一件東西遞給章伯,是一雙棉護膝。

「我女紅不好,針腳難看,但好在這護膝結實保暖,還望你老人家不嫌棄。」

「這,這,哪裡使得呀~~~」

不待章伯推拒,甘采兒將護膝塞到他懷裡,然後轉身出了角門。

此時的天色,已經泛黑,不是夜色將近的黑,而是黑雲壓城的黑。

甘采兒從蘭府出來,站在街口,望著街上家家戶戶透出的燈火,聽著各家熱鬧的笑語,突然之間,竟不知自己該往去往何處。

今日是年三十,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可何處是她的家?

天地之間仿佛沒一個地方真正屬於她,也沒有一個家等著她歸。

甘采兒落寞而疲憊地往城南走去。

甘采兒剛出角門不久,一個欣長的身影走到章伯近前。

「她走了?」

「回大人,夫人見過小姐後,就走了。」

「嗯。」

蘭亭舟淡淡應了聲,卻站著一直沒走。

章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見後者目光停在自己手上。章伯低頭一看,手上正拿著一隻荷包和一雙護膝。

於是,他朝自家大人舉起兩件東西,笑呵呵道:「荷包是夫人送給小姐的,護膝是她心疼老奴,給老奴禦寒的。夫人真是有心了。」

「呵,做工如此粗糙,也敢拿來送人。」蘭亭舟冷聲。

說罷,他解下腰間的玉佩,遞給章伯。

「將玉佩拿去給芙兒,至於護膝,你去帳房領點銀子,自去買一套好的。」

而後,章伯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大人拿走了小姐的荷包和自己的護膝。

章伯捏著玉佩,一臉無語。

「今年天寒,讓人多送些銀炭和棉衣過去。」

遠遠的,傳來蘭亭舟清冷的聲音。

另一邊,甘采兒快到城南時,「轟!」地一聲巨響,天空忽地起炸雷!

甘采兒驚得一下摔倒在地,腳踝處驀地傳來鑽心的疼痛,再也動不了一分。

隨著巨雷響起,天空仿佛被撕開一道口子,狂風裹挾著雪粒,兇猛地襲卷了整個京都。一時間,天地之間飛雪漫天,陰風怒號,捲起層層雪浪......

暴風雪來了。

迎著撲面而來的狂風冰雪,甘采兒極為艱難地向前挪動著。可沒過片刻,她就被凍得沒了知覺,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

她癱倒在雪地里,微微睜開眼睛,望著黑沉沉的天,怔怔地,不言不語。慢慢地,手腳漸漸冰涼,目光也散去。

在最後一抹意識消散前,甘采兒想,自己死在此處,竟是連座墳都沒有,哪怕是座荒墳也好呀。

回望她這一生,真是可笑、可悲、失敗又荒唐。

而此時的皇宮,卻在熱鬧又溫暖的歌舞昇平中接到一份急報,傳出一個讓整個京都震動的消息:早在戰場上陣亡,已入土四年的衛國公,詐屍了!

「宣!快宣!」景和帝興奮道。

與此同時,甘采兒終咽下最後一口氣。

狂風吹過,暴雪徹底將她掩埋。

只餘下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甘采兒死了,死於景和二十年,大年三十這日。

孟煜也於這一日,終於完成詐死誘敵的重任,重新活過來。

第3章 重生,可惜遲了半年

甘采兒清楚記得自己死了,死在一場暴風雪中,死在大年三十晚上。

所以,當她再度睜開眼,整個人都是懵的。一時間,她不知身處何時何地,自己是人是鬼。

甘采兒呆呆盯著頭頂上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樹蔭,怔忡地出神。

正午的陽光穿透樹葉,像碎金般灑滿她一身,讓她感到暖意融融,十分愜意舒服,像極了曾經的年少時光。

這樹她認得,是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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