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前世的鬧劇,甘采兒縮在床底幽幽嘆了口氣。
其實,蘭母只是古板,但人不壞,不曾真正為難過自己。她只是不喜自己痴纏蘭亭舟,不想蘭亭舟因女色而影響課業。
前世,甘采兒因此分外怨恨蘭母,覺得她處處苛責自己,所以經常忤逆和不孝順,處處與蘭母作對。
等到她進到衛國公府後,在深宅內院受盡搓磨,幾度差點喪命,這時她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惡毒。
只怪自己年輕時見識太少。
這一世,她收斂了恣意妄為,刻意避開衝突,屏息躲在床底,想來應該不會再把蘭母氣到臥床半月吧?
蘭母能來書房,自然知道發生過什麼事。只是甘采兒躲著不見人,蘭母也給兩人留些顏面,但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
「亭舟,明年開春你就要下場考試,書院可選好了?」
「回母親,兒子已與楊先生談妥,下個月就到鎮上的啟智書院去。」
「鎮上的書院?」蘭母皺眉。
「是的。」
「糊塗!」蘭母「啪!」地一拍桌子。
「你可知你在做什麼?!」蘭母訓斥道。
「你知不知,保人何等重要!書院出身又何等重要!清水鎮上學問最好的夫子,也不過是秀才!」
「你因為你爹,已經被耽誤了十一年,你還想再耽誤下去?!你,你,這是要氣死我!!」
蘭母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她手捂著胸,眼見就要喘不上氣。
不怪蘭母生氣,蘭亭舟這個考試的機會來得太不易,出不得差錯。
蘭亭舟自小苦讀,曾有神童之稱,可如今年過十八,卻連個童生都不是。這全是受蘭父拖累。
蘭家並非清水鎮人,而是六年前從京都遷來。蘭父本是朝中監察御史,但因其鐵骨錚錚,剛直不阿,被當時的二皇子黨針對,受誣陷入獄,最後慘死獄中。蘭家也被抄家罰沒得一無所有。
大雍國有律令,凡罪臣之後,一律不得參與科舉。
因此,蘭亭舟一直無緣科舉。直到慶豐帝駕崩,景和帝繼位。新帝大赦天下,蘭父也在赦免之列,蘭亭舟這才被除去罪臣之子的身份,可以下場考試。
前前後後這一耽擱就是十一年。而明年的縣試之後還有府試,府試之後有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所以,蘭亭舟的時間再也耽擱不起。
蘭亭舟在蘭母面前跪下。
「兒子不孝。」
「可是你那媳婦攛掇你的?」
聽著蘭母嚴厲的聲音,縮在床底的甘采兒抿了抿唇。不是她攛掇的,而是她威脅的。
前世的她,短視又愚蠢,為了一己之私,差點生生毀掉蘭亭舟科舉之路。
大雍有規定,凡參加科舉的考生,必須出自書院,同時還要有兩個保人。通常書院的先生可兼作保人。所以,想要應試的人都得先進書院。
去書院就要交束脩,清河鎮的書院一年要五兩銀子,竹山縣的書院一年要二十兩銀子,若去到郡府,則更貴。
而蘭家,祖傳缺錢。
蘭父一身清正,為官更是兩袖清風,從不屑沾染銅臭半分。當年抄家時,從蘭家抄出的金銀細軟全加一起,總共不過二百兩。連抄家的刑部官員都不忍看。
蘭亭舟沒錢,但甘采兒有呀。
不過,前世的甘采兒並不想蘭亭舟讀書。她從鎮上說書先生那裡聽過不少才子高中後,迎娶名門閨秀或是公主的故事。下意識里,她就認為蘭亭舟一旦高中,定要被其它女人搶走。
所以,前世在蘭亭舟讀書這事上,甘采兒使了無數的絆子,甚至以斷供蘭母藥錢為威脅,但她低估了蘭亭舟為讀書排除萬難的決心。
在蘭亭舟去深山裡打獵,差點命喪熊瞎子掌下之後,甘采兒終於消停了。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甘采兒同意蘭亭舟去書院,蘭亭舟也答應她不離開清水鎮。
此時趴在床底的甘采兒,恨不能狠狠扇前世的自己幾巴掌,再踹上幾腳!
面對蘭母責問,蘭亭舟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知子莫如母,見兒子這樣,蘭母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蘭母閉了閉眼:「都是我拖累了你。」
「縣試而已,兒子在哪個書院讀都無區別。留在清水鎮,還能對家中照料一二,未嘗不好。」蘭亭舟寬慰蘭母。
蘭母長嘆一聲:「她非你良配。」
蘭亭舟靜默良久,而後緩緩道:「兒子知道,但她於蘭家有恩。」
這兩句話,像一記耳光,重重抽在甘采兒臉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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