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醫院裡見到了薄應, 他的臉和最後一次見他一樣蒼白,隔著透明的玻璃窗,他就那樣平靜地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眸掛著點滴,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
陸祈望遇見了來病房看望的薄天,他蒼老了許多, 臉上皺紋更深了,他以為薄天又要為難他,但這一次他不打算反駁了,說他什麼他都認。
薄天定定地看著陸祈望半晌,最後嘆出一口氣,連聲音都在顫抖:「這段時間你陪在薄應身邊吧,不然我怕他撐不下去。」
陸祈望掀起眼帘震驚地看他。
薄天已經接到不下十次病危通知書,這陣子他也終於想通了,如果薄家連最後一個血脈也留不住,空有那麼大的家業又有什麼用。
男兒媳也罷,薄應喜歡就隨他去吧,丟臉總比丟命強吧。
陸祈望回頭看了眼玻璃窗里的人,大概猜到了薄天的心思,「所以,你不反對我們了?」
薄天的眉頭都快鎖到一塊兒去了,其實他的確對陸祈望那張臉有好感,但凡他是個女的,他早就不反對了。
薄天最後一次妥協,是讓薄應家族聯姻,陸祈望不能對外公開露面,身份跟步光差不多,薄應沒肯答應。
薄應堅持會公開出櫃對象,為此老爺子氣個半死。
想到這薄天情緒激動地敲了下拐杖:「那個逆子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可以不要,我還能再說什麼。」
這時步光也走了過來,攙扶著薄天,兩人相互攜著往外走,薄天忽然重重舒出一口氣:「阿光,我是不是一直做錯了?」
步光的手常年練武,指節上有厚厚的老繭,他握著薄天的手顯得有些粗糙,「看得出來少爺對那孩子情深義重,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愛,看他們一路跌跌撞撞走來,挺不容易的。」
薄天摩挲著那些熟悉的老繭:「阿光,我是不是也對你不夠好,仔細想想,那個逆子做了年輕時我想做卻一直不敢做的事。」
步光安撫似的拍了拍薄天的手背:「都過去了,留在你身邊,這是我自願的選擇,與人無尤。」
一周後薄應轉到普通病房,陸祈望每天都守在他身邊,他有了記日記的習慣,拍一張照寫兩句話簡簡單單記錄當下。
他手機里上百張薄應的睡顏,有皺眉的、舒展的、嘴角勾起的、還有痛苦的。
每當薄應露出痛苦的表情,陸祈望都緊緊會握住他的手,讓他感受自己的體溫,「薄應,我知道你很疼,堅持住,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在陸祈望的要求下,他拿到了薄應的詳細診療記錄:頭部遭受重創導致顱內出血,進行過二次開顱手術,術後長期昏迷不醒,並產生了嚴重的肺部感染,後續有可能引發視力障礙、肢體麻木等多項後遺症。被石膏吊起的腿,在這些飄紅的指標面前,反而是最不嚴重的一個。
記錄最後附了一本書那麼厚的檢查報告,一項項指標偏離基本範疇,超標得觸目驚心,陸祈望越看越揪心。
因為有全國最優秀的醫療團隊做後盾,不計後果的花錢如流水,最高科技的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徵,才多次把命從死亡邊緣拉回來,跟時間賽跑跟閻王搶人,這其中缺少任一條件,薄應可能早沒救了,陸祈望連光想著都心驚肉跳。
幾天後薄應在一個清晨醒來,他手指動彈了下,驚醒了趴在床沿睡著的陸祈望。
陸祈望看到後特別高興地去叫醫生,他太投入在激動的情緒里,以至於沒注意到薄應醒來時眼底的疏離和冷漠。
陸祈望不放心護工,自己愣是熬了幾個大夜,把眼白都熬出了許多血絲。
醫生給薄應做了基本檢查,指標大體正常,內臟功能也恢復了,只是腿的情況不容樂觀。
斷腿重接,薄應還沒恢復知覺。
陸祈望打電話告知薄天薄應醒了,恰逢中午,薄天連午飯都沒吃,邁著蹣跚的步伐趕來了。
父子在病房裡談了很久,陸祈望貼心地把門關上,給他們留出空間,自己下樓隨便走走。
紀修染也知道薄應醒了,他給薄應打電話沒接,於是轉頭打給了陸祈望。
陸祈望把醫生原話複述了一遍,紀修染下午就帶著一捧花和水果來了。
那會兒薄天剛走,陸祈望空了一上午,依舊沒能跟薄應說上話。
紀修走染進病房,本來兄弟間的聊天沒有不能讓哥嫂聽的事兒,也就沒想避開陸祈望,但他才剛坐下,就被薄應授意來關門,把陸祈望晾在了門口。
陸祈望愣了下,只好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等。
一小時後,紀修染出來開門,表情很凝重:「我哥不肯見你。」
紀修染只是傳達薄應的意思,「我哥說他不希望你因為他的事有壓力,你先回去吧。我哥那人就那樣,認定的事說一不二,我會幫你勸勸他的。」
「他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嗎?」陸祈望問道,早晨做的抽血檢查,這會兒結果該全部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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