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薰聽力好,那些話語一字不落地進了她的耳朵,無非是些「咦,噁心死了,能不能走遠點啊……」
「這保潔之前也沒這麼不愛衛生啊,今天怎麼回事?擦玻璃時撞到頭了?」
「我服了怎麼滿地都是,能不能洗乾淨再出來?都弄髒我新買的鞋了。」
「這保潔怎麼回事?也不收拾收拾就出來,毀壞公司形象,這樣出去別人怎麼看我們公司啊?我都替她嫌丟人……」
尺薰默默往前走著,對這些話一概視而不見,她已經沒有太多精力去在乎這些,換句話說,在乎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因為從今往後,她不會再踏足這裡一步,不會再和這些人有任何交流。
尊貴的豪華高管廳里,血液匯成一屋池水,斷肢內臟與先前的景象一樣,以同樣的手法浸泡在血泊中,甚至更為殘忍,像是被極有力的手掌生生捏爆,濺得滿屋都是。
遠遠看去,像熬了一大鍋胡辣湯,破碎的腸子內臟攪拌在一起,如同煉獄,讓人不禁想像做下此事的人和他們是有怎樣的血海深仇。
真皮沙發、實木桌、地板上都被摳出深深的抓痕,連肉都嵌在裡面,可見當事人有多絕望,腥臭味熏得人嘔吐不止。
尺薰就這麼拎著桶坐上飛行器,飛行器很嶄新,上面擺著檸檬花味的香薰,這是他們夫妻倆攢了五年工資買的第一輛交通工具,前幾天倆人還興奮得睡不著覺,沒想到第六次使用它,就要載著男主人的屍體回家。
她木木地回到家,瞳膜認證後進入倆人的小家,只有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在寸土寸金的不夜城也花光了兩人的存款,但他們還是為自己往後有共同的家而感到高興。
進門玄關柜上擺著倆人的結婚全息投影,投影中的人笑得一臉甜蜜,膩歪地擁抱在一起,旁邊是丈夫前兩天帶回來的一支克隆玫瑰。
直到關上門走到客廳,尺薰才仿佛突然活過來一般,失去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跪坐在地,她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委屈和恨意,崩潰地嚎啕大哭。
她抱著丈夫身體僅剩的稍微完好一些的地方——頭顱,整個人哭得撕心裂肺,臉色發紫,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知道人體最硬的地方是頭骨,否則那些畜牲連頭都不會給他留下。
所以她極其耐心地、用他們研發出的新產品一點一點鑿碎了他們的頭顱,直到整具屍體碎到連一個部位也拼不起來。
「蒼遠!蒼遠……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蒼遠……」
「我、我幫你報仇了……」
她哭得很大聲,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直到抽咽變得斷斷續續,她用僅剩的一點力氣緊緊摟著懷裡的頭顱,聲音已經氣若遊絲,但還是不斷地喃喃細語,不知是說給死去的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我、我以後怎麼辦啊?不會再有人愛我了……我就剩你了啊……」
「誰再給我做白色小丸子呢……」
「……」
尺薰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後來精疲力盡昏了過去,醒來時她看著滿地狼藉發呆,心想自己以後只能一個人活下去了。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度過餘生,這個世界上唯一和她有連繫的人已經死去。
她和不夜城大多數平民一樣,出生在髒亂差的貧民窟中,父母早死,身份不詳,沒有背景,沒有未來,和其他一起搶發霉發臭的腐肉吃。
她患有肥胖症,明明吃得不多,但整個人肉乎乎的,被其他歧視她孤兒冠以「肥豬」的稱號,受盡嘲笑折辱,底層中的最底層,人人都能踩一腳。
直到後來於蒼遠的出現,他從不嫌棄她,常常幫她打跑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兩個沒人要的孩子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互相學會愛人、學會生存、學會期待明天。
長大後他們順理成章在一起了,艱辛萬分打拼了半輩子,這座城市終於有了他們的容身之處。
兩人苦中作樂,他們攢錢補辦婚禮,雖說只是穿上婚紗和西裝拍照,他們學著和其他情侶一樣吃燭光晚餐,和其他人一樣買房、買車,能進入公司工作,是他們人生的高光,即使只是些無關緊要的職位,但他們依舊快樂並努力著,日子似乎漸漸好了起來……
尺薰抬起頭,桌子上還擺著碗白色小丸子,她喜歡吃這個,於蒼遠就常常給她做,據說這是種已經失傳的古代美食,製作過程極為複雜,他不知從哪搞來了配方和步驟,換著餡料包。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