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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姿態閒適地靠坐在樹杈上,一改往日錦衣玉袍的著裝,換了身輕便行裝。

鴉色馬尾用玉色髮帶高高束起,玄色長褲緊緊扎進皂靴里,一條修長筆直的腿隨意懸在空中,胳膊搭在支起的右腿上,嘴裡叼了根野草,玩味地睨著她。

桀驁不羈的樣子,像誰家打馬而歸的少年郎。

越少珩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杏果,見她不僅無視他的存在,還想轉身離開,眼眸微眯,指尖彈出杏果對她小懲大誡。

霍令儀還未來得及反應,腦袋就被砸中,她吃痛地捂住被砸的地方,咬牙切齒怒吼一聲:「越少珩!你太過分了!」

層層樹影交疊,斑駁光影灑滿他周身。

越少珩舉手投足間皆是上位者玩世不恭的桀驁不羈,眉峰上挑,雙眸凝著冷冽寒意,冷仄仄地警告她:「嗯?霍令儀,吃了幾顆熊心豹子膽敢直呼我名字,不要命了是不是。」

換做旁人見他如此早已兩股戰戰,當場跪下。

霍令儀第一次被他施壓時還有幾分害怕,但後來發現不管她是服軟還是反抗,下場都是一樣。

他就非得處處壓她一頭,讓她不痛快。

不過他又不是那種陰狠打壓人的壞,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除了嘴皮子占她點便宜,私下裡跟他小打小鬧,倒是真沒為難過她。

久而久之,她就知道了,他就是只紙糊的老虎!

看起來張牙舞爪,實際只知道齜牙扮凶,半點威懾力都沒有。

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會被嚇唬到。

霍令儀走到樹下,叉腰怒視他:「你來做什麼?」

越少珩垂眸凝視來到樹下仰視自己的少女。

霍令儀一身書童打扮,戴著幞頭帽,露出的半張小臉只有巴掌大,沒了紗裙遮蓋,身形越發纖瘦嬌小。

更遑論他居高俯視,從他的角度看去,霍令儀可真小一隻。

「國子監是天家學堂,我乃皇親,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裡像你,還要喬裝打扮才能進來。」越少珩居高臨下打量的眼神中,充斥著不屑一顧的傲慢驕矜。

霍令儀心頭鄙夷,撇嘴扭頭,暗中還翻了個白眼。

國子監要是肯收女學生,她還至於扮成書童進來嗎?

餘光發現這棵樹,這個角度,竟然剛好可以看到長廊。

霍令儀咬起下唇,生出一絲慌張來,她不確定越少珩剛才有沒有注意到他們。

儘管她沒做什麼出格的事,但內心深處就是很抗拒那點小心思被他知道。

她抱著手臂,繃著一張臉,語氣生硬地試探問道:「你剛才一直在這兒?」

越少珩注意到她的視線,輕哼一聲:「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都看到了。」

霍令儀竟然緊張起來:「你看到了什麼?」

他沒吭聲,眸子半垂,神色莫名變得深沉,銳利的視線落在樹下的少女身上,帶著打量的意味。

霍令儀被他這種看透一切的眼神看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幹嘛多此一舉問他,不問就可以當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沉默的人不留情面的一針見血:「你喜歡他?」

隱蔽的小心思被他戳穿,霍令儀恍若被剝光了站在太陽底下暴曬,頓時羞懼交加,但還要做最後的負隅頑抗:「你瞎說。」

說罷仍覺得這三個字底氣不足,嘴巴就跟點了炮仗一樣噼里啪啦連番轟炸:「別見風就是雨,站一起就是喜歡了?說兩句話就是喜歡了?送東西就是喜歡了?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他是阿珣的師長,我關心阿珣的學業,多問兩句怎麼了。」

越少珩但笑不語,茶色冷眸淡淡掃過霍令儀那張喋喋不休的嘴。

他只是詐她一下,怎麼自己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個一清二楚呢。

他其實沒看到多少,杏樹上的位置剛好被月洞門遮擋,他只看到霍令儀和那個青衣男子在長廊並肩行走,行到某處恰恰好被廊檐遮擋了個乾淨。

再然後便是滿面春風的霍令儀小跑著躲到門後,臉上露出了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

嬌羞,欣喜,雀躍,茫然和愉悅。

他還從未在她臉上見識過這種表情,倒是在別的女子臉上見過。

特別是在和情郎相見之後,回味箇中滋味時才會流露的小女兒情態。

令人感到酸臭的氣息。

在她說的反話印證了他的猜測後,越少珩心情不受控制的變得有些煩躁。

有種說不出的失落。

這股情緒來得莫名其妙,越少珩擱在膝頭的手指煩躁地敲擊起來。

他和霍令儀是同一批尚書房學子中唯二沒有成家立業的。

每當他被母后耳提面命,他都慶幸還有一個霍令儀可以被他拉出來做擋箭牌。

可霍令儀卻悄無聲息,先他一步有了傾慕的對象,想必很快覓得如意郎君嫁做人婦。

那便只剩他一人孤軍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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