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葭走到門邊,躬身撿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拍拍灰,放到衣桁上。
外頭天已經黑了,若不是開著窗,屋裡已經看不見。她找到火摺子,點燃燭火,關了窗。
屋裡亮起小小的光團,勉強能看清周遭的布置。穆葭又點了一支蠟燭,這下,眼睛才不那麼受累。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房間。
屋裡有一張大桌子,上頭擺著塊沒雕完的木頭,桌面和桌腳堆積著尚未清理的木屑。
聽佳容說,他喜歡做木雕打發時間,那些年臥床,除了看書,唯一還有點兒興趣的就是雕木頭。
角落裡擺著個木架子,上頭堆放著一些已經刻好的木雕。
她好奇地走過去,隨便拿起一個手掌大小的仕女雕像。接著便眉毛一聳,心生詫異。
好眼熟,像……她?
穆葭也不曉得自己是否有胡人血統,五官較別的女子更顯深邃,很容易辨別。
這分明雕的是她嘛。
滿懷詫異地數數,這架子上竟共有三個女子雕像長得像她。
穆葭回頭看了眼豐楚攸。
他雙眼緊閉,拽著拳頭,正備受折磨呢,並未發現她在幹什麼。
穆葭:「?」
他霸占嫂嫂真的只是想要羞辱大哥?不是覬覦嫂嫂已久?
瘋子的腦子真的很難理解。
穆葭選擇不去理解,除非把金嬙兒的腦子換給她,不然都是自尋煩惱。
她放下木雕,又往旁邊看。
木架子旁邊擺著個半壁牆大的百眼櫃,一眼看去就知道裡頭裝了不少藥材。
於是,他的房間裡雜糅著木頭的味道和藥味,有點奇怪,但說不上難聞。
穆葭不禁皺眉。
她原先只知豐楚攸被老飛賊收為了徒弟,可那老飛賊沒留多久就走了,料想他沒跟師父學到什麼。
卻忽略了,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師父領進門,他就能自己學。
她手上的迷香雖味道很淡,不易察覺,但對熟悉藥材的人來說,還是太容易被發現了。
看來不到萬不得已,迷藥不能用。
心涼了半截。
穆葭又接著打量。
另一面牆,一半是堆滿書的架子,一半安置著另一個木架子,上頭擺放許多的小盒子,不知裝的什麼。
穆葭好奇,卻只看看,不好直接打開。將屋內瞧了個差不多,她收回眼神,又朝豐楚攸看去。
他稍緩過來,但依然臉色蒼白,渾身虛汗,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
「我扶你去床上躺著?」她說。
豐楚攸掀起眼皮,愣了須臾,方扯出一絲笑:「不怕我?」
穆葭抿了抿唇:「我只是想,彼此都體面些。」
可以理解為一種示好,求放過。
他沒接話,看起來是默認了。於是她走過去,扶起他的胳膊,帶著他一起往床邊去。
儘管癱了那麼多年,豐楚攸除了瘦些,還是算高大的,靠在她身上半座山似的沉。
穆葭倒不是扶不住,只是她眼下扮演的角色理應扶不住,於是顯得格外「吃力」,一步三喘得把人扶到床邊上。
好容易把豐楚攸放上|床,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男人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將她「甩」到床上。
順勢壓了上來。
穆葭險些沒壓住本能,反鎖住他脖子。
「嫂嫂從來都這麼溫柔待人,還是在討好我?」
穆葭抿唇,沒吭聲。
豐楚攸的拇指再次輕撫過她的臉頰:「來了我這裡,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當然,」
他笑,「除了我。」
有區別嗎。
她還是寧願挨掌摑。
豐楚攸注視著身下的人,見她眼眶微紅,淚珠兒順著眼角滾落髮間,如嬌蘭沾露,端的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他皺了眉頭:「我就這麼叫你害怕?」
穆葭熱淚滾滾。
不是,胳膊肘撞床板上,太痛了!
第6章
穆葭向來怕痛。
打小便如此,一點小擦傷都能疼得掉眼淚。
在雙星崖訓練的那些年,身上每天都要添新傷,她便每天都要哭幾場。
訓練場上打得最凶的是她,哭得最厲害的還是她。
後來出任務,能一刀要人命,她便絕不多出一刀。因為自己知道疼,便也不想別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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