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抬起頭你!」那位軍爺喝了聲。
蘇定慧緩緩抬頭。
兩人看清楚了彼此的臉,那軍爺將繃緊的麵皮鬆了松,朝她抬了抬下巴道:「是你!果然是方家醫館的。沒事了,你走罷!」
蘇定慧確認道:「那小人這就走了?」
「走罷走罷!」他大方地擺擺手,扶著刀把站在那裡,倒像反過來護衛他們的。
蘇定慧察覺到一絲異樣。
這位軍爺,是那日送阿翁回來的,毫無疑問乃是蜀王府之人。也是她從白馬寺回來時,送了獸毯給她的。按他佩劍、座下馬來看,身份不低。在她面前,卻沒有倨傲之氣,客氣有禮,甚至還有些難以細說的親切之意。
可除了上述兩次,她從未在其他地方再見過這位軍爺。
就如同她幫過他,卻忘了一樣。
「不知大人姓甚名誰?」她沒有立刻走,試探著問了句。
「羅穆。好了,別多問了,快走罷,我還有事。」羅穆望了眼正在行進的士兵,催著她。
蘇定慧沒再多問,不想在這裡多停留,趕緊帶了人離開。
還沒走兩步,身後傳來陣淒長的馬嘶聲,整齊的腳步聲朝身後的不遠處匯集而去,似發生了什麼騷亂,場面一時控制不住。
她不敢回頭,加快了腳步,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蜀王府的將軍,只會出現在蜀王的軍中,眼下經過的這隻軍隊,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
她之前的猜測成了真。
是遲遲不歸的蜀王回來了。
即便她再不關心朝堂,從父親的隻言片語當中,也能想見蜀王外出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既然他回來了,必然是場腥風血雨。
「留步留步!」羅穆跑了過來,一把扯住她的後領,強力停下她的腳步後,隔袖抓了她的手臂,如拎了件衣裳似的,運步如飛,將她拎到了最前面,一匹被射殺倒地的白馬旁。
蘇定慧被嚇了一跳,不是因為白馬被一箭斃命,血流了一地,而是倒在地上、被人挪到乾淨地帶的,竟然是蜀王,眼下他昏迷著,臉色灰白如瀕死之人。
「大夫!你快看看王爺怎麼樣了?」羅穆大力將她推到蜀王面前,急沖沖道。
蘇定慧穩了穩心神,病危之人當前,反而心無雜念,半跪在了地上,給他把起脈。聽了好一會兒,只聽見他的脈象紊亂,三四種絕脈交錯,沉細遲微,保持著極其微弱的平衡,讓人覺得無從下手。
她又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探了探他鼻息,尚存一息。她又將手覆在他的手上,試試冷熱。
「如何?」羅穆見她沉著臉,追問道。
蘇定慧低著頭,想了會兒想不通,搖了搖頭。
阿翁不是說他陽虛寒凝,用了辛熱烏頭來治嗎?為什麼他身體裡頭寒邪之氣不減,侵入血脈,連指尖都是冷的。
「你們王府就在這附近,先回去再說。」她嘆了口氣。
羅穆如遭雷擊。但一瞬之後,恢復了正常,命幾個親兵上前,將王爺扶上了自己的背,親自護送到了王府裡頭。
蘇定慧自然也沒走脫,被人領到了王府裡頭。
她沒有多看,還在想那人的脈象是怎麼一回事,和上次摸到的全然不同。烏頭的毒似是解了,但他的病卻更嚴重了,還添了更多亂症。
到了上房,迎上前一位侍女,步履生香,但她才要接近就被羅穆打發到了一旁,說閒雜人等不許入內。
芙清頓覺臉丟了大半,經過的那些軍中將領們雖沒看她,本就被管事姑姑派到門前作司門侍女的她頓覺遭了奇恥大辱,扭過身躲遠了。
蘇定慧被迫和這些人一同到了上房,因羅穆力主她是大夫,沒人攔她,還押著她坐到了床沿邊,守著王爺。
「羅將軍——」蘇定慧自知能力不足,無法對付蜀王身上的病症,見外頭兵甲林立,氣氛異常緊張,她已經盡力,並不想留在這裡,只想快點離開。
羅穆充耳不聞,提腳就走了出去,在落地罩外來來回回走著,問了幾次典府長來了沒有。
蘇定慧沒法,只得坐了下來,又把了幾次脈。
但和她所料不差,她對蜀王的無能為力,在這裡也只是當個擺設,不如另請名醫。
雖然她覺得名醫也沒什麼用。
她學醫比旁人難得的一點是斷症,即病有陰陽,知是陰還是陽,即便用藥不足,也不至於加重病症。但在這位王爺身上,她聽脈觀色,得到的只有茫然。
分不清陰陽,更別說對症下藥。
但既然給了她這個時間,蘇定慧也沒閒著,醫者仁心,活生生一個人在面前受病痛而死,任何大夫都不可能無動於衷。她垂著頭,細細聽了他幾回脈,聽到後面,對他的脈象比對任何一人的都要熟悉。
她因過於認真,沒察覺到耳邊一縷秀髮落了下來,搭在了沉睡的男人手臂上。為聽脈,她將人袖子卷了起來,那縷秀髮便無所遮擋地躺在男人精壯臂膀上,隨著她略抬起些頭,在男人臂膀上無聲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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