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慧心弦悄然一松,床榻那裡的人許久未言,她想了想後壯起膽道:「草民醫術淺陋,但仍識些岐黃之術,王爺若不嫌棄,可否屈尊,讓草民診斷一番?」
「是啊王爺,大夫都說要給您診斷了,不妨就讓他試試!」羅穆趁機道。
「出去!」
蘇定慧低著頭,聽見床架一晃的聲音,像是有人將手按在哪裡,沒扶穩弄出來的。
她下意識抬頭,見男人坐在床頭,單腳踏在腳凳,身形微微彎著,長而有力的臂膀正撐在床頭用作圍欄的板子那裡,帶了點點顫意,似想站起來,卻因為忍著不知名的痛苦,力量不足。
她還和那人對上了眼。明明額頭上布滿細汗,他卻還是隱含威懾地看著來人,像只受了傷的精壯豹子。
「卑職出去,大夫留在這裡!」羅穆退了出去,怕被人喊住一般。
屋裡只剩下了兩人。
一個大夫,一個受傷之人。
做大夫的,不能視而不見。
蘇定慧暗暗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臂膀,「王爺可聽過諱疾忌醫的故事?」
李玄沖感受到托著自己的小臂格外柔軟,卻又像炭在膚上滾過,撩起似燙非燙的溫意,一時沒說話,借了她手上的力,一點點坐正,靠在了床頭,微仰起頭,示意她坐在榻側,平視她。
「你叫什麼?本王見過你。」
「子惠。」蘇定慧徹底放下了心,知道他沒認出自己,只是對新大夫的不信任。
「方家醫館的?」李玄沖看著她問,似在審人。
「是,草民師父乃是方家醫館主人。」蘇定慧眼神微垂,沉著應對。
「本王聽人說過你善斷陰陽,是個看病的好手?」
蘇定慧仍舊低了頭,「王爺謬讚,草民醫術有限,不過拾前人牙慧,略通些醫理。王爺可容草民先把一把脈?」
李玄沖沒有把手伸過來,「不必。本王的病有人醫治,今日羅穆讓你過來,是因為本王在漠北時傷過腿,每五日就有不適。」
「那要草民來,是……」蘇定慧噎了噎,難以置信,「是給王爺揉腿?」
李玄沖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吃驚的樣子倒可愛,耷著的眼皮一揚,露出的眼兒似瑪瑙,晶亮生輝。
「所以本王要你隨他一同出去。」
他指了指門口,「去罷,子惠大夫。本王這裡不必你做這些。」
蘇定慧反倒不好走了。
這樣通情達理的病人百年難遇,她要是一走了之,別說有違醫道了,就是人之情理都繞不過去,誰聽了不說一句太絕情。
「王爺既有傷痛,信得過草民,就由草民為王爺醫治罷。」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膝蓋,抬頭問可有痛意。
李玄沖定定地看著她,過了會,點了點頭說有。
蘇定慧要往上按去,他身子僵了一瞬,馬上從床頭圍欄板子上直起身來,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阻道:「這裡無礙,膝下方有疼意。」
見她眉頭皺了皺,又馬上鬆開了,「本王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
蘇定慧表示理解,病人是這樣的,尤其身份尊貴的,若非必要,不希望旁人碰他身體,便沒在意,換了方向往膝下邊敲邊問,見他都說疼,估了下需要揉捏的地方,將手放了上去。
李玄沖看著她盡心盡責地用力,鼻尖上都出了幾粒汗珠,捏揉到最後都有些脫力,似會臥倒在他身上。
但他只覺隔靴搔癢,痛意雖解了,升騰而起的卻是更大的不滿足,尤其是她的手離開他的下肢,略作停頓休息之時。
看著她的眼神也不自覺地越來越深。
蘇定慧只要行醫之時,注意力便全在醫治上,縱然沒有把脈,她通過小腿上的陽陵泉、足三里、三陽、懸鐘等穴位能夠判斷出他傷情如何,再輔以他的回答,也能夠把握極大地確認揉捏之處。
但這也不意味著就結束了,雖然說腿疼,但每處疼的程度不一樣,她還需配合輕重手法,從病人的反應來看哪種力度對治療最佳。
如此醫治,也只有全神貫注才能不漏掉絲毫細節,對症揉捏。
她自然也沒注意到自己鼻尖上的汗越來越多,隨著手掌的用力,啪嗒一聲,落到了男人捲起褲管的腿上,濺開。
蘇定慧愣了下,馬上用袖子拂去了,眼下卻遞來方帕子,看過去是那位病人給的,只聽他淡淡道:「辛苦。擦一下罷。」
蘇定慧接過來,在鼻尖擦了擦,「多謝王爺。」
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李玄沖見狀道:「你從前也這麼給人治過?」
蘇定慧以為他嫌自己力小,倒也沒有不滿,解釋道:「這是第一次,所以草民會了解得更細緻,等下次就不會花這麼多時間,不會再冒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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