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金鳳的母親湯老太太有三個女兒,湯金鳳行首,卻是最後才出嫁的那個,而這套祖母綠首飾,三個姐妹都喜歡。尋常人家或許會拆成三份,一人一份,但是這是湯家,東西都要憑本事搶來,湯老太太第一次向女兒們展示它的時候就說過,她最值錢的珠寶,只留給最「出息」的女兒。
什麼是「出息」?嫁高門,掌大權。
二妹端莊,小妹伶俐,大姐湯金鳳最不肯輸。她要做母親最愛的那一個,湯家從來親情稀薄,只有在比較之中,才能感受到自己確實是被愛著的。
於是湯金鳳等來了機會,薛家主母病重,只要她一死,湯金鳳就是贏到獎品的第一名。
……那不是湯金鳳第一次做這種事,也不是最後一次。
湯金鳳對著鏡子給自己戴上項鍊和耳墜,手指輕輕顫抖著將鉑金的細針穿過耳洞,沁涼的首飾貼著她溫熱柔軟的身軀,從前竟然沒有察覺,這樣貴重的珠寶,竟然也和普通石頭一樣冰人。
薛源不用爭搶,她所有的財富和愛都是他一人的。
「最愛」是什麼狗屁說法,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要你變成什麼樣子才能得到的愛,就根本算不上愛。
這麼簡單的道理,湯金鳳是生下薛源之後才想明白的。她養了一個小孩,好像是養大了小時候的自己。那個不敢犯錯,不敢生病,不敢不夠優秀的自己,終於在當媽媽的時候,被發現了,被包容了。
就是,好像也沒怎麼養好。湯金鳳想起薛源做的那些蠢事,不由得笑了一下,鏡子裡姿態優雅的女人,眼尾皺起絲絲細紋。她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散,緩慢而溫柔地搖了搖頭。
「抓緊時間。」
角落裡其貌不揚的男人出聲提醒,做這行總是長著一張容易被人忘掉的臉,沒有特點的五官,這種事做慣了,沒那麼多情緒,只是不想被女人耽誤功夫,影響僱主的心情。
湯金鳳垂下眼瞼,眼睛裡一閃而過的水光似乎從未存在,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蹲下身子,穿上那雙紅底的高跟鞋,走出幾步想起什麼,又退了回來,換回剛剛穿著的室內鞋。
沒有誰的腳天生喜歡穿高跟鞋,就像沒有哪只手腕是為了刑具而生,人們愛的只是穿上它之後別人眼裡的自己。
薛源可能確實沒被養好,湯金鳳想,但是他心疼媽媽,看過自己穿高跟鞋的腳,知道她的疼,那就是個好小孩。
她作為一個媽媽還沒有很失敗。
陰影里的兩個男人不在乎這些小插曲,只想趕緊收工,這種時候,人干出什麼都不奇怪,往往越是有錢有權的人,越放不下。他們盯著湯金鳳走到窗前,窗簾拉開,光鋪了滿地。
正午時分,人頭攢動。啟辰旗下酒店向來選址在最繁華的地段,湯金鳳跳樓,將會有大量的目擊證人證實她是自殺。只要她一死,美容院帳目名單上面的東西就都能有個「合理」的解釋,把所有污水都潑在一個死人身上,除了那幾個時運不濟在此之前就被搜查拘禁定性罪名的,其他領導依然可以高枕無憂。
穿著立領夾克的男人站在走廊盡頭俯視著樓下如小蟲一樣奔波勞碌的車流人群,喝了一口自己剛剛被清潔工領去在休息間接的水。他給自己留了個空,不去盯著那個女人跳樓,畢竟有損陰德,而且,萬一到時候撕扯起來,自己動了手,可是要擔業報的。
果不其然,湯金鳳單膝跪上窗台,上百米的高度看下去,巨大的落差帶來的恐懼讓她的心像是被揪起來一樣慌到發痛,她幾乎是本能退了回來,跌跌撞撞往門口跑。
「我不,我不想死,要活著,我要活……」
湯金鳳不知道這些話她是否說了出來,還是僅僅在她內心喧譁著。激烈的求生欲像是在她太陽穴擂鼓,顱骨內重重回盪著雜音。她幾乎忘記了如何走,如何跑,只想著爬也要爬出門去。爬著也要活下去。
陰影里兩個男人像是預料到一樣,胳膊死死箍住了她,處理慣了這類事情,下手熟練果斷,一人捂住她的嘴,一人摸出刀捅進了她的胸口。
血液噴涌而出,湯金鳳掙扎著的手腳漸漸脫力,恐懼和失血剝奪了她的呼吸和行動力,兩人抬著她塞出窗口都沒用特別大的力氣,像是丟一袋垃圾一樣扔了下去。
重物墜地的響聲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兩個男人沒有停頓,訓練有素退回房間,沾血的地毯打包帶走,放進樓梯間早就準備好的垃圾桶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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