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說這話?」
齊椋轉過身,背對著父親:「這個春天……我不能推著你去看花了。」
齊正國嘆了口氣:「我們父子倆要道歉的話,那可沒個完了。」
他端詳著自己的兒子,似乎又瘦了些。不過,因為他的緣故,這孩子就沒能胖起來過。
「我一直想要的太多,」齊正國說,「想要你相貌好,長得高,腦子聰明,心地善良,最好再有把子力氣。上天虧待我這麼多,我想,它總得補償在我兒子身上,讓他成個全才吧。」他笑了笑,「結果呢,你真的什麼都有,但是……沒有運氣。我把你的運氣都消磨完了。」
齊椋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表情,走到床邊,握住父親的手。「你總記著躺在床上之後的事,」他說,「小時候,你在院子裡劃線,陪我踢足球,給我做竹蜻蜓,我都記得的。」
齊正國笑了笑,似乎想起了那些久遠的回憶。就在這短暫的一瞬間,逼仄的屋子、發霉的水池都消失了,他們回到二十年前,那個曾經燦爛的春天。
齊椋望著父親被病痛折磨的臉,多年來,他們難得有這樣溫馨的談話。可惜,以後也許再也遇不到了。
手機響起來,是接人去療養院的司機和護理員。齊椋打開門,把他們迎進來,自己把行李搬下去。
再上來時,他在房門口停住了。
他沒想到孟寄寧也會來。
就像有根線牽扯著一樣,他慢慢走近,目光一直注視著孟寄寧的臉:「你還好嗎?」
孟寄寧露出一個微笑:「這話應該是我來說。」
齊椋低下頭,把另一個箱子豎起來。有時候,他看孟寄寧怎麼也看不夠,有時候,他卻有些不敢看他。「你怎麼來了?」
「伯父以為我是你愛人,他去療養院,我不該送送嗎?」
這是個玩笑,齊椋知道。他用手按了按口袋,那張假的結婚證,他一直貼身帶著。
他們幫著療養院的人,把齊正國安放在新輪椅上。輪椅帶著固定架,讓齊正國能安安穩穩坐在上面。
病人和行李都下了樓,房間忽然安靜起來。
孟寄寧緩緩掃視四周,衣櫃和抽屜都空蕩蕩的。除了房東原有的家具,屋裡什麼都沒有了。
「準備好迎接新生活了嗎?」孟寄寧問。
齊椋笑了笑,這笑容有些勉強。
「我知道,生活突然有了改變,難免會害怕,」孟寄寧說,「雖然你很多年沒學習過了,但那些英語單詞,你不是還記得嗎?你這麼努力,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齊椋望著他。不為別的,就為這話聽起來像告別。
他沒有說之後怎麼聯繫,多久能見一面,似乎目送他踏上新旅程後,就會轉身離開。
絲絲縷縷的疑慮漫上來,但他沒有認真去想,畢竟,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謝謝,」他說,「你也是。」
他一向不善言辭,這樣本該長篇大論的時刻,說出口的卻是乏味的附和。他低下頭,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麼,卻無從說起。
孟寄寧觀察著他的神色,皺起眉,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房間裡沒有齊椋的東西。
按說,他該把自己的東西打包好,放進行李箱的,可是屋裡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他把所有東西都處理掉了。
孟寄寧的大腦霎時一片空白。他衝到齊椋面前。「你要去做什麼?」他問,「你想幹什麼?」
齊椋緩緩抬起頭,神色很平靜。「你轉告付先生,」他說,「謝謝他照顧我父親。害死他弟弟的兇手,我來幫他解決。」
孟寄寧瞪著他,感到脊背發涼:「你……你瘋了?!」
「我很清醒。」
「你就是瘋了!」孟寄寧一把拉住他,「你要去殺人!」
齊椋瞟了眼胳膊上的手,沒有猶豫地掙脫了。他沒有歇斯底里,孟寄寧反而覺得恐怖。
「我父親那邊,就說我學習忙,沒時間回來,能瞞多久是多久,」他繼續往外走,「不用擔心,我會做好計劃和準備,不確定能弄死他,我是不會出手的。」
孟寄寧一瞬間打了個寒顫,飛速跑到門口,砰一聲關門,後背抵在門板上。
齊椋停下腳步,似乎驚異於他會做這麼幼稚的舉動。他覺得這樣能攔住他嗎?
孟寄寧盯著他,急速呼吸幾次,說:「我不是真的喜歡你。」
齊椋臉上毫無波瀾。這樣的勸阻很老套。
「好感可能有一點,但我接近你,不是因為喜歡,或者報恩,或者憐憫,」孟寄寧扯了扯嘴角,「你不了解我,我一直是個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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