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稍一停頓,「我……有點不舍。」
利曼珊微微笑了,「傻子,不舍什麼?我現在也不在那裡。」
「不舍河畔的爵士樂,微冷的秋風,威士忌色澤的夜,還有……」鄢瀾偏著頭想,「夜色里黑色風衣下的Sam。」
利曼珊一瞬屏了呼吸,緩過勁來,低低地笑了一聲,指尖摩挲著手邊的簽字筆,「我們鄢瀾,像個詩人了。」
鄢瀾也微微笑了,眼中不覺閃著淚花,「好啦,我要進大樓了,晚飯也要好好吃。」
「嗯,好,你也照顧好自己。」
電話掛斷了,利曼珊走到落地窗邊,看著逐漸暗下來的香港夜色,維多利亞港的燈火漸次亮起,船隻緩緩駛過海面,霓虹燈的倒影在水面上晃動,像是一場不知疲倦的夢境。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認真地看過這座城市的夜景了。這一周以來工作將她吞沒,所有的時間被會議、決策、合同填滿,而當她終於停下來,才發現自己最想看的風景,遠在大洋彼岸。
她又何嘗不思念夜色下的C城呢?那個爵士樂流淌、夜色撩人的地方。
而鄢瀾也記得,她還有件事沒做。
夜色降臨,中心醫院病房區的長廊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經過的護士和低聲交談的執法人員。鄢瀾抱著一束康乃馨,走過這些人,在獄警那裡簡單辦了個手續,推開了沉重的病房門。
那個曾強硬而自負的紀希頤面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手腕上纏著紗布,枕邊放著一杯未喝完的水。
聽見開門聲,紀希頤微微睜眼,她知道是鄢瀾,一天前獄警按照程序告知她鄢瀾申請見面,她考慮了一會兒,同意了。
她撐起身體,靠在床頭,看到鄢瀾手中的花,牽了牽唇角,「很久沒看見花兒了。」
鄢瀾將花束放在床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緩緩開口:「只要活下去,將來總會天天看到的。」
紀希頤沉默了許久,「我曾一度以為,你不希望我活著,」她沒給鄢瀾回答的機會,也不期待回答,接著說道,「你坐啊。」
鄢瀾坐下來,「如果你罪孽至死,法律會判你死刑或無期,既然沒判,你就罪不至死。」
紀希頤的唇角又牽了牽,苦澀地笑了,「很嚴謹的律師思維,」頓了頓,「可惜,我不能再跟律法打交道了。」
「或許是件好事。」
紀希頤看著她依舊美好的臉,「鄢瀾,為什麼要來看我?」
鄢瀾看著她的眼睛,「人這一生,能夠結下這麼深緣分的人,不多。」
紀希頤想說什麼,鄢瀾繼續道:「但這不是我來看你的充分條件,如果你曾蓄意謀害我,那我肯定不會來看你,或者,我會來嘲笑你。」
「我知道,你不是來嘲笑我的,我知道你,」紀希頤的眉頭皺了一下,「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鄢瀾,謝謝你說,我沒有蓄意謀害你。」
鄢瀾看著她,沒有回應這句。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紀希頤的目光落到窗外的夜色中,她的腦中閃過那地獄般的十日,閃過和蒂凡尼的一響貪歡,閃過那年春日那個穿著粉橘色洋裝的女孩子,閃過耶魯校園的那場餐酒會,「我願意在相逢的那個下午,只跟你做朋友。」
鄢瀾的目光也幽深起來,仿佛回到了再也回不到的過去。
「你別誤會,這麼說並不是後悔和你開始,」紀希頤收回目光,對她笑了笑,「而是希望,你不必經歷後面的那些。」
鄢瀾笑了笑,垂下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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