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山睨向她:「你要稿紙何用?」
見唐瓔出來說話了,宋懷州也打起了圓場,笑道:「陸大人消消氣,小章既然敢站出來,我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依據,不過是幾張稿紙罷了,又不是試卷真本,畢竟我朝也沒有不准查閱考生稿紙的規矩。」他拍了拍陸景山的背,「陸大人聽了這許久想必也累了,不若休息一陣。這樣,我們先讓劉推官去貢院取稿紙,等待期間順便聽聽小章的見解如何?」
陸景山向來願意給宋懷州面子,聽了他的話,瞪了孫少衡一眼,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宋懷州朝唐瓔眨眨眼,唐瓔回以感激的目光,隨後繼續道:「范大人過世次日,下官曾隨姚大人去拜訪了監試官李大人。」
此話一出,陸景山和宋懷州都有些驚訝,「李思醒了?」
唐瓔點點頭,「蔣其正與封嗣攜帶阿魏水進考場的可疑之舉,還有范大人妹妹的事,都是李大人告訴我們的。」
眾人將視線轉向她,她斂眉道:「同朝為官多年,諸位想必也清楚,范大人有個常年患有腹疾的小妹,時時需要阿魏入藥。考試當日,范大人便是聞到了封嗣酒囊里阿魏的氣味,思及家中小妹的病情,才予以放行的,而蔣、封二人正是利用了李大人的憐憫心,才能將這舞弊的工具偷偷帶入考場。」
陸景山嗤之以鼻,「你是說阿魏水?」
「非也。」唐瓔搖頭,「除了阿魏水外,蔣、封二人的酒囊里恐怕還裝了雪鹼水。雪鹼水的氣味極其強烈,阿魏水亦然,而阿魏的存在應當只做掩蓋雪鹼水之用,順便還可以迷惑范大人。」
她看向偏殿,「據巡綽官梁大人交代,他巡視到封嗣的號房附近時,除了阿魏的臭味,還曾聞到過異常濃烈的屁味。而阿魏雖臭,卻與屁味大相逕庭,那麼又有什麼東西能產生屁味呢?」
唐瓔看向章同朽,「方才章大人與劉大人閒聊時,無意間談到的雞舍內的雞糞產生毒氣的話題點醒了我,其實那氣體並非毒氣,而是雪鹼水的氣體形式,雪鹼水就是由此製取而來。」
她笑了笑,如春風拂面,「雪鹼水的臭味恰與屁味相似,卻與阿魏的臭味大相逕庭。因為范小妹的病症,范大人想必對阿魏的氣味十分熟悉...那麼問題就來了,阿魏中混雜的屁味,為何范大人在二人進考場時毫無察覺,反而讓巡視號舍的梁大人聞到了呢?」
唐瓔分析時,陸景山睥睨著她,仍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卻沒再打斷她,孫少衡是一副凝思的神色,唯有宋懷州和藹地笑了笑,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忍住乾澀的喉嚨,唐瓔繼續道:「下官猜測,雪鹼水帶進考場前或許是事先密封好的,就藏在酒囊的底部,只等二人入了號舍需要用到時才會被拿出來解封,氣味也就隨之被釋放了出來。不止梁大人,其實封彌官錢大人也聞到了。」
「梁大人說過,他聞到封嗣號舍內傳出來的異味後,還特意去關心了下,卻無意間發現了他答卷上的紅點。他見封嗣面色驚惶,老捂著鼻子,還以為那紅點是他緊張出來的鼻血...」
唐瓔笑了笑,清潤的瞳眸里滿是慧黠,「可那紅點若不是鼻血呢?」
她拋下這句話,掃視了一圈堂內眾人。
孫少衡望著她的眸光幽深,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姚半雪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陸景山收起了臉上鄙薄之色,宋懷州的目光
里則滿是欣賞之意。
唐瓔斂回視線,繼續說起案子。
「彌封官錢大人曾提到過,蔣、封二人的答卷真本確實有臭味,還有些潮濕,恰逢那幾日下雨,他便以為是潮氣悶出來的...實則不然,那臭味和潮濕,是雪鹼水殘留下來的味道和水痕。」
她頓了頓,「下官聽祖父說過,大內的御花園內有一種草,名為丹霞草,其形如花,其色如血,擠出來的汁液卻是無色的,唯有雪鹼水能讓它顯色,而梁大人所看到的紅點,恐怕就是封嗣用雪鹼水顯現出來的字了。那字跡,便是他舞弊的證據!」
聽到此處,宋懷州有些疑惑:「可我們昨日明明一同看過了答卷真本,蔣、封二人的卷面工整,紙張也未見褶皺,並未看見什麼紅點。」
唐瓔頷首,「宋大人說的沒錯,其中的關鍵並不在答卷上。根據六人的證詞,那屁味僅有巡綽官梁大人、受卷官莫大人、以及彌封官錢大人三位聞到過,而謄錄官劉大人、對讀官董大人、以及掌卷官焦大人均未提及曾經聞到異味的事,可見這臭味就斷在了錢大人這初...也就是說,有什麼東西是出了彌封所後才沒有的呢?」
宋懷州恍然:「你是說…」
唐瓔點頭,「是草稿紙。」她抿了抿乾裂的唇角,眸光清澈,「梁大人那日所看到的紅點,其實並非封嗣試卷上的,而是稿紙上的,是以下官才會請求孫大人將二人的稿紙從貢院調來一觀。」
鄉試結束後,受卷官收完試卷,再由封彌官進行存檔,而後為了方便考官閱卷,封彌官會把生員們的稿紙另外封存,是以後來的謄錄官、對讀官、和掌卷官都未曾接觸過稿紙,亦沒有聞到答卷的異味。
宋懷州瞭然:「原來如此。」
唐瓔補充道:「錢大人還說過,他在整理各位生員的答卷時,發現蔣、封二人的稿紙用度比尋常考生多了十數頁,而且頁面大多為空白,其實那些看似空白的頁面,恐怕都是印了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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