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靜靜地聽著她宣洩,呼吸變得急促,目光晦暗不明,自始至終都沒有替自己辯解一句。
「結盟…」
聽到這兩個字,許久不發一言的帝王緩緩靠近她,周身寒氣湧現,「成婚四年,你便只當我是盟友麼?」
說罷,他忽然起身捏住她的肩膀,雙臂顫抖,「唐瓔…你當真看不出來?」
他的力氣很大,眸中透著不甘與怒意,眼尾的紅痣愈發妖冶,竟隱隱有種駭人之感。唐瓔吃痛,被她一碰,臉上的嫌惡之色更甚,狠狠一掙,黎靖北卻將她捏得更緊。
帝王的呢喃仿似嗚咽,「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被她這一弄,唐瓔反倒清醒了許多,她一根根掰開帝王的手指,泠然道:「你錯在…分明是你蓄意設的局,就不該倒打一耙說是古月姐姐咎由自取,更不該欺我瞞我,利用我期待已久的生辰宴對付我阿姊…」
「黎靖北,你的虛偽讓我覺得噁心!」
她立起身,不去看他的臉色,逕自朝遠處走去。良久,寒風中似飄來一句模糊的低語,輕柔似幻。
「木已成舟,你我今後互為君臣,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朔風泠冽,黎靖北在風中立了許久,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才回過神來,屈膝跪在了清格勒墓旁。
「母后,兒臣心裡裝了十五年的人,終究沒能喜歡上我呢。」
夜輝下,他澆了一盞清酒,低頭苦笑,「兒臣…做錯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風雪聲。
溫醇的酒液甫一落地,瞬間凝結成冰,黎靖北卻惘若未見,伸手觸去,冰雪侵膚。
「陛下…」
不遠處,喜雲輕輕喚了他一聲,目露擔憂,「仔細些您的手,可別凍壞了…」
黎靖北充耳未聞,兀自撫摸著墓碑下的冰渣子,好似這樣就能離母后更近一些…
遙遠的彼方,他仿佛看見那個同樣妖冶的女子,立在朦朧的宮燈下,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笑容綺麗,「阿木爾,你的理想是什麼?」
他沒有字,阿木爾是他的小名,在北梁語中是平安的意思。
小小的他昂著頭,肅容道:「天下大同,物阜民安。」
清格勒聽言笑了笑,眸中滿是驕傲和悲憫,仿佛有無盡的話想說,可最終只是抱了抱他,輕輕說了句,「阿木爾…你可要快些長大啊…」
那是母后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沒過多久,她便無故暴斃在宮內,永遠的離開了他。
沒有君主命令,喜雲和一干侍衛不敢往前。黑夜裡,帝王獨自在雪中跪了許久,凍得手腳冰涼。
半晌,他望向遠方的夜空,捏緊凍得發紫的拳頭,眸中似有星光閃爍,「母后…兒臣答應過您,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就一定會堅定無悔地走下去。」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夫子將令牌給我吧。」……
臨近年關,都察院各處都忙的不可開交。
官府案牘積壓,唐瓔作為照磨所都事,主掌照刷文卷之事,年底自然也忙得抽不開身,連書院那頭都顧不上,一連曠了好幾日的課才勉強將累積的文卷整理了個七七八八,好在手底下的檢校還算體貼,一些無關緊要的文卷都替她審查過了,替她省了不少事兒。
六日後,她終於得空去了趟書院。
今日是墨夫子講學,主講《五經》之首的《周易》,正所謂「不學易不能為官為相」,她是要做官的人,是以聽的分外認真。
唐瓔並未正式念過書,往昔在東宮時,曾有過數年文華殿聽講的經驗,因此於《策問》一學上尚算擅長,可《五經》對她來說卻極為晦澀,除《詩經》外的其餘四本都學得相當吃力,好在墨夫子教學講究因材施教,循序漸進,讓她聽起課來也不至於完全是雲裡霧裡的狀態。
下了午課,唐瓔經過周惠時,察覺到她羅袖下的手心紅紅的,手掌的右側還腫起來一塊兒。
「你怎麼了?」
周惠聞言一驚,猛地縮回手,抿著唇不說話,李書彤見狀也跟著皺眉道:「是不是孫堯打你了?」
周惠搖頭,將手攏進袖子裡藏好,垂著頭始終不發一言。
一旁的孫堯不滿了,瞪著一雙桀驁的丹鳳眼,嘴撅得老高,「李書彤你別給老子造謠啊,之前那副耳暖她找人縫好後老子可就再也沒找過她
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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