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未見,唐珏依舊身形強健,面色紅潤,細瞧之下,竟還比從前圓潤了不少,隱有富態之相。看面貌,他這些年似乎過得不錯,毫無被削爵後的窮困潦倒之態,看來信上所說也未必是真的。
聽得「唐大人」三字,唐珏粗眉微擰,卻又不好斥她什麼,畢竟當年是他背叛東宮在先,她怨他也情有可原。
無妨,他明白這個長女的性子,這段關係,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主動修補便是。
「這位是?」
斜眼望去,他這才發現唐瓔的對面還坐了位光風霽月的公子,端看茶盞擺放的位置,兩人似乎是一道兒的,對側的公子氣質華然,舉止有度,身份應當不低。
聽他提到姚半雪,唐瓔瞥過頭,不自然地介紹道:「這位是左副都御史姚大人。」
副憲的調令尚未下達,她還是以他原先的職銜來稱呼比較妥當。
唐珏笑了笑,躬身作揖:「原是姚大人,幸會。」
唐瓔一頓,忽而心生感慨。
忠渝侯曾是一等侯爵,又有戰功加身,向來心高氣傲,原先見到如姚半雪這般三品的官員根本不屑行禮,如今他不僅行了,還扯開了笑,弓順了腰,顯然對官場的老一套早已熟練之至。
然而,就在他傾身下來的一瞬間,唐瓔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淡雅的梔子香。
那香味不算濃郁,卻隱隱讓她有些熟悉。
在哪兒聞過呢......
奇怪的是,唐珏並沒有薰香的習慣,她母親亦然,就連唐珏唯一的妾室柔姨都熏得少。
那這香味,究竟從何而來?
唐瓔凝
神思索著,姚半雪那廂則自始至終都未曾抬過頭,只自顧啜飲著茶,面上卻布滿了陰翳。
少了唐瓔的挑釁,他又恢復到往昔那般清寒孤高的仙人模樣,見唐珏過來行禮,也只是禮貌地頓了頓首,並無過多交往的意思。
唐珏見他並不熱絡,也懶得搭理,兀自朝唐瓔笑道:「怎麼想著來青州看望為父?」
說罷,又自顧嘆道:「還是咱阿瓔孝順啊,打小就乖巧懂事,不像你那沒良心的妹妹,跑出去自立門戶不說,居然連成親都不跟為父說一聲。」
聽到「乖巧懂事」四字,姚半雪終於抬起了他那金貴的頭顱,側眸瞥了唐瓔一眼,眼中寫滿了懷疑。
不相信是吧?
行,反正自科舉貪墨案起,她在他眼中一直就是個離經叛道的存在。
可……是又如何?
她再也不想被諸如「乖巧」、「聽話」、「賢良」、「懂事」這類世俗的形容所捆束,別人不配凝視她,唯她有資格審視自己。
聽了唐珏的話,唐瓔覺得有些可笑,他這位久未謀面的父親似乎認定她來青州是為了探望他,難道他沒看回信?
況且……他捧她便罷了,偏還踩她妹妹一腳。
她妹妹姜芙是走失多年後才被侯府撿回來的,跟唐珏本就沒多少感情,他這個做父親的竟還想將她培養成瘦馬後送去給靖王當妾,她成親能通知你才怪!
唐瓔按下對唐珏的不滿,淡聲回道:「我此來山東是因陛下有令,命我以巡按御史的身份前來督查青州吏治。」
「巡按御史?」
唐珏皺眉,「那不是個正七品的銜兒嗎?怎麼還跟都事是一個品級的,你不是立了大功,馬上要升僉都御史了嗎?」
看來他當真沒收到回信。
唐瓔故作遺憾地嘆了一聲,「是啊,可惜我後來去敲了登聞鼓,還得罪了陛下,這輩子怕都升遷無望咯。」
「你竟去敲了登聞鼓?!!」唐珏聽了這話的反應卻不是關心她挨打,而是——
「你此來青州……難道是被陛下貶來的?」
「沒錯。」
眼見唐珏的神色愈發失望,唐瓔忽覺十分疲憊。
她朝唐珏淺淺一揖,「近來青州府事兒多,我昨日才督理完河道,一會兒又要去巡視農田,唐大人若無其他事兒,我就先告辭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唐珏也很識趣,「好,既如此,為父就不打擾你了。」
說罷又指了指榆樹街頭的一間宅院,「那處是為父新置的宅子,阿瓔若得了空,可隨時來坐。」
唐瓔連看都懶得看,抬腳欲走,又被唐珏給叫住了。
他咳嗽一聲,眼神變得有些飄忽:「還有上回……為父在信里提到的那個易啟溫,改天也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唐珏這話說完,姚半雪轉杯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茶水微微灑出來些。
唐瓔卻並未察覺,思及唐珏方才的話,不由覺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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