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點頭,忽又躊躇道:「尋常香料灑進土裡,不太可能生出帶有該香味兒的作物......這枯草的味道著實來得蹊蹺。」
他撓了撓後腦勺,顯得有些慚愧,「在下不才,實在嘗不出這香味兒的來源。」
見唐瓔似乎有些失望,又道:「不過......我家中倒是有幾本關於南疆香料的古籍,姑娘若是不急,且等我忙完這一陣兒後回家找找,至多不過兩三日便可給姑娘答覆。」
唐瓔聞言大喜,對他深鞠一躬,「如此便有勞小哥了。」
起身時,她猛然嗅到一陣熟悉的合歡香,香味是從盛子身上傳來的,似有若無,清淡馨甜,與姚半雪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卻少了那份濃烈。
「這合歡的香方……」唐瓔頓首,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可是來自忱瓊?」
同樣的香,姚半雪曾在都察院的湖心亭調製過,還說那合歡是已故弟弟留下來的香方,若盛子身上的香味也來自忱瓊,那麼……
再次聽到「忱瓊」的名字,錢老渾身一顫,猛然別過頭,眸中划過沉痛。
而盛子卻似受了某種刺激,頃刻間呼吸急促,手心也開始冒汗,連眼眶都紅了一隻。
他一改方才的羞赧,眉宇間滿是頹喪和悲戚,落了句「我還有事,先去忙了」後,急匆匆地跑開了。
須臾,錢老將目光調向唐瓔,眸中怒意熾烈,揚手連擺了幾個驅趕的動作,一臉晦氣模樣。
「沒事兒了就趕緊走!別杵著礙事兒!我們還有得忙!!」
唐瓔雖然心下疑惑,卻也了解錢老脾性,深知再磨下去只會讓他愈加煩悶,遂決意改日再來。
回到小院,姚半雪不在,田利芳和楊九娘二人似乎才從慧芳園回來,九娘悠悠地哼著小曲兒,田利芳則垂著頭一言不發,頰側似飲了酒般飄著酡紅。
喲,有情況。
唐瓔咳嗽一聲,兩人皆朝她望來。
她彎眸看向九娘,打趣道:「我道田利芳這個琵琶痴會將誰薅去慧芳園受罪,原來是你。」
田利芳聽言不樂意了,「什麼『受罪』,琵琶之音乃仙樂,你不懂欣賞罷了。」
九娘不知兩人關係,急著解釋道:「寒英誤會了,慧芳園的琵琶乃咸南首屈一指,我也是借了田公子的光才得以一聞,若非她缺女伴,以我的身份,又如何能聽到那般醉人的樂曲。」
唐瓔挑眉,「女伴?」
九娘「嗯」了一聲,如實道:「慧芳園的男賓赴宴時皆需攜一名女子入場,田公子暫且尋不到人,只好將我拉過去充數。」
哦?她怎麼不知這規矩?
唐瓔露出促狹的笑,而田利芳卻仿似一隻驚弓之鳥,瞪大眼睛結巴道:「你……你……我……」
惶急之下,他似被嗆到了,猛咳幾聲之後看向九娘,哀求道:「我有事兒要跟章大人商量,煩請姑娘先……咳咳咳……」
九娘有些擔心,順手拍了拍他的背,手落上去的那兩下,卻將他拍得脊背僵直,她還想再拍拍田利芳的肩膀時,卻被他閃身躲過了。
九娘有些尷尬地收回手,似是意識到了什麼,神態變得有些羞窘,喃聲道:「你們先聊……我……我就不打攪了。」
轉身時,卻被唐瓔一把扯過衣袖,附耳小聲道:「田利芳這個人,溫順,忠義,還體貼,是個會過日子的。」
「你胡說什麼呢?!」
九娘大驚,頰邊飛起一抹羞紅,看向田利芳的眼神有了瞬間的閃避,拉過袖子急匆匆地跑開了。
唐瓔望著九娘離去的方向笑了笑,心底升起一股滿足。
田利芳是她的髮小,為人直爽,誠實可靠,若能覓得九娘這般良人,倒也不失為一樁喜事。好在九娘也從江臨的陰影中逐漸走了出來,是時候重新出發了。
田利芳看著九娘倉皇而逃的背影,不解道:「你跟她說了什麼?」
「一些閨閣女子的樂事兒。」
未等他細問,唐瓔話鋒一轉,正色道:「地旱的原因可找到了?」
「尚未。」
田利芳嘆了口氣,「火燒、水灌、甚至各類催產的肥料都試過了,土壤的肥力依舊為零,不過……」他頓了頓,「我近日倒有個新的發現。」
唐瓔:「你說。」
「那些裂土雖然瞧著可怖,表層除了枯草之外空無一物,可我總覺著……」說到此處,田利芳的臉色變得凝重,眸中盛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土壤底下似有生命在涌動。」
唐瓔一驚,背後泛起一陣涼意,半晌,她緩聲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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