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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微微有些動容,黃毛見狀立時嗆聲道:「既然那玩意兒這般重要,你自該保管在府署,又怎會隨身攜帶?」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變得警覺起來,紛紛向唐瓔投以審視的目光。

為首的盜匪頭子卻不為所動,他將視線調轉到黃毛身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一旁的黃毛卻毫無察覺,猶自勸說道——

「兄弟們,別信她的,這女人狡猾的很!還有那勞什子『官牌』,想來也是她隨處撿來糊弄我們的!」

——「那我的呢?」

一道沉冷的聲線自城牆邊響起。

眾人回過頭,只見一道赤色的身影自階道口拾級而來,遠看過去,那人高大挺拔,身姿頎長,手上似還提著什麼東西,細瞧之下,竟是一方碩大的玉匣。

唐瓔一愣,他竟也跟來了?

不知從何時起,姚半雪已經換上了官袍,一身緋衣,端肅而英挺,如灼灼烈焰,沐浴在赤紅的丹曦之下,更顯熾盛。

另一頭,黃毛在看見來人的一瞬間目光變得凝滯,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很快又別過頭,躲進匪群里去了。

這就很微妙了。

唐瓔幾乎敢篤定,這人認識姚半雪。

可若是認識,他理應清楚他的官身,進而像攻擊她一樣攻擊姚半雪,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而是選擇了沉默。

至此,唯一的解釋就是——

他也跟榆樹街的那群刺客一樣,不欲與姚半雪為敵。

如此一來,他們背後的首腦是誰就很明顯了。

唐瓔正走著神,不妨姚半雪已經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他的目光變了許多,曾經的冷漠和不耐逐漸被專注沉凝所取代,眼角眉梢似乎終於染上了些許溫度,眸心的位置還隱約燃著一簇火苗,雖然微小,卻也熾亮。

看到他的轉變,唐瓔一時間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她將眸光轉向他手中的玉匣,秀眉緊蹙,「您怎將都察院的印信給帶來了?」

姚半雪走上前,附耳小聲道:「不是說要相信他們嗎……怎麼,你做不到?」

他的聲音低冽而溫沉,因風寒未愈,還帶著微微的鼻音,如秋日的呢喃,讓人莫名心安。

因靠的太近,姚半雪很快便發現了唐瓔臉頰上的泥點子,那是她不慎踩到水坑後濺上去的,稀稀拉拉的,似有乾裂的跡象,隨著皮膚的紋理還起了褶皺,瞧著有些髒。

他並未多說什麼,也未如往常一般表現出嫌棄,而是逕自掏出一條雪帕,方想抬手擦拭,手伸到一半卻又似想到了什麼,頓了頓,轉而將帕子放進了她的手心。

「擦擦。」

兩人離得太近,他清冽的呼吸噴灑在唐瓔耳側,撓得她微微有些發癢,方想出言提醒,他已抽身離去。

「本官乃右都御史姚赤芒……」

姚半雪打開玉匣,淡淡掃視了一圈眾人,沉聲道:「此乃我朝都察院印信,失之恐有竊國之難,在此,某願以此印作保,承諾諸位——官府不日將徹查違枉,還田於民,如何?」

話音落下,鴉雀無聲。

唐瓔方想提醒他說得通俗些,一抬頭,卻見眾人的臉色十分異常,不同於看她時的警覺,倒似是……動容?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一聲——「姚大人......」

那聲音有些膽怯,帶著幾分不確定,卻飽含喜悅。

眾人聞言竟也紛紛跪了下來,齊齊顫聲道:「姚大人。」

姚半雪眼神動了動,趁機讓盜匪頭子給唐瓔解綁,他竟也乖乖地照做了。

這是……

唐瓔不解,待她仰起頭,再次看到盜匪頭子臉上的疤痕時,旋即恍然大悟——

這些人,恐怕都是當年那起疫災的受難者……

而一旁的姚半雪看見盜匪頭子的長相,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郭生,青州府日照縣出生,十四歲隨父遷居至安丘縣,十六歲進學,二十三歲中舉,後留鄉出任典史,掌監察囚獄諸事,因其在職期間政績突出,二十五歲升任縣丞,二十九歲……」

他抿了抿唇,「死在了試藥的香室中。」

唐瓔一頓,郭生?

姚半雪的一番話說完後,那盜匪頭子顯得十分激動,胡亂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幾個箭步就沖了上來,跪地哽咽道——

「難為大人您……還記得草民的兄長……」

姚半雪默然將他打量了半晌,幾息之後,神態若有所思,「你是……郭傑?」

盜匪頭子答了聲「是」,又顫聲道:「草民的兄長,正是您當年的下屬郭縣丞,也是疫方的試藥者之一……」

說起往事,他眸中蓄滿了悲痛,而後似是想起了什麼,面上浮起一抹羞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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