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氣順著神女像往下遊動,來到它身下數不清的長線之上,一根根線條轉瞬結滿了冰雪,碎裂成齏粉,隨後被遊蕩在廟裡的山風吹走。
華盈盯著神女像看了一會,有些猶豫:「它給我的第一感覺只有純潔與乾淨,我不會看走眼,它或許真的只是這村子裡的守護者,飼形陣原本與它無關,它是被布陣的人利用的棋子。」
林之凇說:「你不毀了它,飼形陣還可以再啟。情況若再壞一些,假如陣法已經在這村子裡存在了七八年,招將也在它體內成型了。」
華盈的遲疑煙消雲散,握住白瓷像的手掌倏然用力,無數碎裂的瓷片從眼前掉落時,她看見了一隻同心鎖。
附著在同心鎖上的靈力瑩澤無瑕,溫柔無比,如同一汪用情至深的眼波。
與構造飼形陣的絕不是同一人。
華盈餘光卻督見林之凇在往後撤身。
危機感呼嘯而來,不等他伸來拽她的那隻手碰到她的衣袖,華盈已自覺往後退走,指尖飛出一道靈力,殺向同心鎖。
包裹在同心鎖上的力量快速旋轉起來,漩渦般把一切都吸了進去。
星移斗轉。
如入畫中仙境。
腳下是野芳開遍的河岸,水面煙波浩渺,清晰垂直地倒映出高遠幽邃的天幕。
對岸春林疊翠,起伏的群山在飄渺雲氣之中若隱若現,一盞盞琉璃宮燈的光芒勾勒出屋宇的輪廓,樓台錯落,華景羅列,似天上的瓊樓玉宇。
林之凇收回了拽著她胳膊的那隻手,在袖下掐訣,放大自己正在失去的五感。
華盈不知他是因為今日做什麼都一波三折頗為不順,還是中毒加深的緣故,從他的臉色上讀出了麻煩這兩個字。
「紛雪山。」他言簡意賅,「浮生一夢。」
華盈嚴肅起來。
紛雪門擅幻術,門中強者構造出的龐大幻境讓人根本就找不出破綻。
其中最神秘的一種幻境,名為浮生一夢,屬門主楚天風所創。
據說進了浮生一夢的人,需留下一些他要的東西才有機會出來。
「神女像竟然還和紛雪門有關。」華盈驚訝的話音剛剛落下,被對岸涉水而來的幾個人劍拔弩張的架勢吸引了注意力。
光滑如鏡的水上起了風,捲起一道水浪橫亘河面,穿著火紅嫁衣的女子帶著一名布衣男子踏行在水橋上,身後的水橋快速斷裂。
緊追而來的新郎面色嚴肅,手中劍已出鞘,瞬息間已涉水上岸,截住了二人的去路。
那三人華盈都見過,一個是她背回去的姑娘,一個是村外蜃影術里接親的新郎,另一個像是年輕時的村長。
紛雪山流傳在世間的消息本就少得可憐,華盈腦海中搜羅了一圈,也沒聽過紛雪山還出過逃婚這樣的大事。
「我不明白,既然不情不願,當初一個為什麼答應要嫁,另一個又何必非要娶。」華盈感嘆,「要是換成其他門派世家,新娘逃婚,恐怕早已鬧得天下皆知。」
林之凇原本氣定神閒地站在原地,聽了她的話,投去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你我的婚約,你沒答應?」
他見華盈往下壓了壓唇線,又不咸不淡地接著說:「你不肯吃一點虧,只樂意把人當狗一樣牽著走,我還以為你不會答應。」
華盈脾氣好,右手也還痛,只爭嘴皮子上的輸贏毫無意義,她轉頭看向那三人:「你認識他們嗎?」
林之凇回憶了一下,想起了被紛雪門對外宣稱去世的那位門主夫人:「新娘也許是飲焰山前任山主,沈春雪。新郎是紛雪門的門主,楚天風。」
華盈心想,瘋了,堂堂山主,竟然會為了一個需要她保護的布衣男子逃婚,置飲焰山與紛雪門的顏面於不顧,甚至讓兩家就此交惡,自己也淪為笑柄。
紛雪門和飲焰山都是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門派,清高得不行,門中人從小聽得最多的教導就是高風亮節幾個字,也最重名聲。
華盈不信飲焰山還能輕易允許一個背信棄義的家主帶著那人回去。
林之凇目光掃過她眼中濃郁的不可理解的情緒,盯著不遠處劍拔弩張的那對新人,篤定道:「你慕強。」
「這和慕強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不信什麼山盟海誓罷了。」華盈笑了笑,林之凇知道她的身世,她便連遮掩隱瞞都不必了,「在北荒,我父親對我娘一往情深的佳話至今還在流傳呢,都說他們和如琴瑟,令人羨慕,可父親下誅殺令的時候也沒有手軟。」
她不會,永遠不會為了所謂的情愛失去理智,做出有損顏面的事情,更不會讓出手中權力,忘記唯有愛自己才能得到最可靠的倚仗。
林之凇神色平靜,在這個觀點上能與她達成一致,意味著將來結契之後,他與她的關係也不用真正緩和。
立場不同,哪來的緩和。
等無上者那邊緊鑼密鼓研究的剝奪靈血的辦法一出,她一死,連唯一證明二人曾有過虛情假意的契印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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