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頭也磕了,千恩萬謝也表示了,霍眉臉上的表情在走出融順的頃刻間消失乾淨。商鋪還是都沒開門,有個賣饃饃的拖著板車畏頭畏腦地縮在街角,看她是個女人才沒有跳起來就跑。
路上她啃掉了兩個饃饃,還有三個裝在報紙里,潘小曼若要,就討價還價一下再給;潘小曼若沒主動要,那就算了。推開門後她意識到不用了,潘小曼自己跑了,帶走了所有首飾,好歹還給她留下了一塊銀元。
霍眉嘆了口氣,拽過搭在柴堆上、自己換下的那件濕噠噠的旗袍,從內縫的口袋裡取出了兩塊銀元——她在怡樂院時就留了個心眼——收進皮箱裡。雖說不多,也夠她生活。反倒是戴著顯眼的首飾跑上街或者獨自去當鋪的潘小曼更危險一點。
忍著洪水般的睡意,她拖著腳步在柴房外轉了一圈,要是能發現潘小曼還在附近固然是好,若她走遠了也是她自己選的,自己算是仁至義盡了。
這一走不要緊,走到街口時,發現樹叢下疊著兩具穿戲服屍體。霍眉心裡發憷,本著不惹事的原則,想掉頭回去,不料下面那具突然抽動了一下。她張望一圈,確定四下無人後,抓住那人的腳踝將他拖出來翻了個面。此人淋了一夜雨水,臉上的油彩被衝掉一半,稍微能做出些辨認。
怡樂院和漱金戲樓離得不遠,又都是下九流的行當,一來二去彼此間都混了個面熟。霍眉和此人就屬於認識但沒什麼交情的程度。若非顧忌引狼入室,她也不願見死不救,當下放下心來,將他一路拖回柴房。
一夜都沒醒過來,難道是受了傷?但穿著厚戲服,根本看不出明顯的傷痕。
霍眉順手就把那件花青色大襟的裙擺掀起來了,然後發現裡面......沒穿褲子。她連忙蓋了回去,已經看男人屁股看到發暈了,不願在非工作時間多看一眼。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再次掀開,這才發現了大腿上被雨水沖淡的血跡。
第2章 玉麟一覺睡到下午。地面比床板硬……
一覺睡到下午。地面比床板硬多了,霍眉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疼。找到院子裡的水頭接了一桶水,卻找不到能點爐子的火柴,只能抱著桶喝了幾口。生水裡漂浮著不明白色微粒,有股魚腥味兒。
她將桶搬回柴房。席玉麟已經睜開了眼睛,正呆呆地坐著。
他長得漂亮,很漂亮。臉龐消瘦,鼻骨高而薄,眼尾微微上翹,一副沒福氣又實在受了上天幾分垂憐的美人貌。縱使妝容滑稽地糊成一團,也難掩清麗之姿。年紀明顯是很小,再加上這副樣貌,實在很難叫人把他當男人。
霍眉開口道:「你......」
席玉麟不知從哪個口袋裡摸出個珠釵,照著脖子粗暴地捅了兩下。好在手上沒力氣,窟窿不深;血珠一串一串地往外蹦,卻不至於發展成噴涌的地步。霍眉看傻眼了,見他還抓著那個珠釵打算再來幾下,立刻當胸一腳,把人踢得滾了半圈;自己則撿起那支看上去還算精緻的珠釵,悄悄收入袖中。
「神撮撮的搞啥子?老子救你一命,不要不識抬舉。」
他面無表情地閉上眼睛。
「要喝水自己爬起來喝,要吃東西,不給你吃。」說罷霍眉掏出一個饃饃自己靠在一邊啃起來,吃完後,接了桶水將旗袍和皮箱裡幾件衣服一併洗了曬出去;又找了個空房,拿毛巾蘸水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這才清清爽爽地回到柴房。
席玉麟好像又暈過去了,血液把衣服上襟染紅了一半,還在細細地往外涌。霍眉嘆了口氣,從他身上撕了一塊布下來、給他按壓到止血,然後兩巴掌把人打醒,用手舀起水往他嘴裡灌。再不吞咽就要被嗆死了,他的喉頭只得滾動兩下,睫毛也跟著顫抖。
「長得好乖哦,」霍眉道,「你要是來我們怡樂——」
「還嫌我不夠賤?」
她幾乎要嗤笑出聲了。裝什麼貞潔烈男,戲子私下裡是做什麼工作的,誰還不知道?況且她又是做什麼工作的?「都是下九流,外人面前裝裝可以,別把自己裝感動了哈。」
席玉麟眼神空洞,懶得理她,旦總歸是坐起來自己又舀了口水喝。她瞅著他,心裡不痛快,嘴上就不願意饒過此人:「喝口水還要人哄著,你說你這副小婆娘的樣子......」
「閉嘴!」他忍無可忍地吼道,「閉嘴,你又算什麼東西?」
腳步聲突然停在了門口,然後吱呀一聲推開了門。兩人剛才吼得正大聲,都沒及時覺察到,霍眉立刻翻到柴堆後面去了;席玉麟行動不便,只得扶著牆站起來,不敢看那人,輕聲道:「長官。」
其實不是什麼長官,只是個普通小兵而已,拿著杆中正式步槍。
「見著我打火機沒?」他問,「昨兒來過一次,打火機丟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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